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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人找王思聪要钱,王思聪却找贾跃亭要钱

2019-11-23 16:2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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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郭亦非 编辑 | 张庆宁

出品 | 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编者按:

中国执行信息网信息显示,11月19日,普思资本董事长王思聪“二进宫”,被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下达限制消费令。

此前,王思聪第一次被上海市嘉定区人民法院发布限制消费令不久,普思资本回应称,“是因熊猫TV直播平台倒闭而引发的投资纠纷。”据界面进一步报道称,纠纷或集中在熊猫直播项目融资,王思聪签署了个人回购担保,普思资本股权遭法院冻结即为投资方申请回购之结果。

这一幕似曾相识。熊猫互娱的投资人找王思聪要钱,王思聪转头又在找贾跃亭要求回购。

11月21日,乐视网公告称,近日收到《北京仲裁委员会裁决书》,作为被申请人之一,被要求回购普思投资的A+轮和B轮股权,合计本金+利息约为0.97亿元。

与外界感知不同,王思聪在乐视体育合计出资约3.7亿元,这笔投资并未亏钱,甚至趁着乐视体育B轮估值翻涨,两次高位减持套现,获利约两亿元,成功逃顶。

2018年12月31日,这是乐视体育承诺上市的最后期限。如若不然,按照乐视体育首轮及B轮投资协议中设置的对赌条款,贾跃亭、乐视网、乐乐互动、北京鹏翼等乐视体育原股东将承担约 110 亿余元以内的回购责任。

对此,乐视网称,在未履行《公司法》、《公司章程》等法律法规规定的上市公司审批、审议、签署程序、上市公司未授权代理人签订合同背景下,时任管理层作为签订合同人超越代理人权限签订合同并给公司造成巨额经济损失,是导致2019年前三季度巨额亏损的主要原因。

乐视网透露,公司违规对乐视体育担保案已经有乐视体育18方投资人对公司提起仲裁,其中11起仲裁案已经出具仲裁结果,均为公司败诉,其他7起仍在审理过程中,预计计提乐视体育案件负债约82亿余元。

反观乐视体育这家曾经的明星公司,如同贾跃亭的“弃儿”,业务已经停滞,并深陷破产边缘。

乐视体育的前CEO雷振剑也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其朋友圈也设置了三天可见,他已经多次被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下达限制消费令,至今未能解除。

以下系《棱镜》刊发于2018年12月17日的深度报道,关于王思聪、贾跃亭、雷振剑,以及与乐视体育的那段恩怨轮回。

2017年夏天,经天津飞鸽公司老板介绍,时任乐视体育CEO雷振剑去往天津求助一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告诉他,你现在身处水中,水已没过腰间,7、8月时会有一根绳子掉下来,看你能不能抓得住。

雷振剑的确获得一次拯救乐视体育的机会,但他不愿放弃对公司的控制权,最终与投资方谈崩。

此后,他引咎辞职,消失在人海之中,留下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乐视体育。

时光不停步,逼近2018年12月31日。

这是乐视体育承诺上市的最后期限。如若不然,按照乐视体育首轮及B轮投资协议中设置的对赌条款,贾跃亭、乐视网、乐乐互动、北京鹏翼等乐视体育原股东将承担约 110 亿余元以内的回购责任。

贾跃亭远遁海外不归,乐视网基本沦为空壳。乐视体育如同植物人,只差一个法定的破产清算程序。

但它又不能死,因为投资者不答应,毕竟仅B轮40余家投资者的投资款就高达78.33亿元。

进入2018年11月以来,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发起司法仲裁,请求贾跃亭等乐视体育原股东回购股份或赔偿投资损失。仅从乐视网公告披露来看,请求金额合计约7.5亿元。

没错,万达公子王思聪同样是乐视体育的投资者,尽管这笔投资并未亏钱,但他同样加入到追债的行列。

乐视体育位于酒仙桥电通创意广场的办公楼已经退租,物业张贴的封条显示时间为2018年7月

乐视体育成了僵尸公司

乐视体育现在是一家僵尸公司。

寒冬中的酒仙桥电通创意广场,曾经的体育创业独角兽人去楼空,办公楼外贴着封条。空荡荡的办公室内,唯有一条跑道型的走廊还与体育相关。

主事的公司高管早已作鸟兽散,大批离职员工苦苦等待赔偿金和报销款。

一位乐视体育智能硬件离职员工告诉《棱镜》,他在2017年7月离职,离职赔偿金和报销款合计7万多元。打赢劳动仲裁之后,他于2018年2月申请法院强制执行,但被法院告知“无法执行无标的的财产”。

乐视体育的官网和APP早已停止更新,头条新闻还停留在2018年5月的战报新闻,有关那场群星璀璨的西班牙国家德比——被罚下一人的巴萨2:2战平皇马,梅西和C罗都有进球,苏亚雷斯和贝尔贡献助攻。

乐视体育辉煌过。曾几何时,甚至有投资者给时任CEO雷振剑送鲜花,希望得到一些投资份额。

贾乃亮、孙红雷、周迅等十多位明星投资人,还以北京银石东方投资顾问公司为主体,参与该公司B轮融资,合计投资逾1亿元,持股0.76%。此外,演员刘涛一个人就投入5000万元。

那是2016年,市场上泛滥的资金吹起互联网体育泡沫。伴随着市场资金面收紧,加之贾跃亭造车、造手机引发的资金链危机,乐视体育如今一地鸡毛。

《棱镜》此前报道,2016年4月至6月,未经董事会或股东会同意,乐视体育分多次向贾跃亭控制下的乐视控股打款约42.67亿元。这部分资金流出得到时任乐视体育CEO雷振剑的签字同意,并被贾跃亭用于乐视手机、乐视汽车等业务。

乐视控股此后陆续还款10多亿元,截至目前仍剩余约25亿元资金尚未归还。

“由于资金被关联公司占用,大量业务由于资金紧张而无法进行……乐视体育的违约行为严重侵害了申请人的股东利益,持有股权价值贬值,投资成本面临全部亏损。”2018年11月10日,乐视网披露的公告中,作为乐视体育的重要股东、王思聪旗下的普思资本已经发起仲裁,要求乐视体育赔偿经济损失9785.16 万元。

王思聪最高时持股乐视体育11.49%,截止发稿,他依旧持有3.96%的股权。

另一家核心股东亦以同样缘由进行起诉,但他们更为直接,“枪口”对准乐视体育原管理层。

2017年12月,《棱镜》报道,上述核心股东向北京市三中院提交民事起诉书,指控时任CEO雷振剑、董事长高飞等人,违反公司章程,未经合法有效决议授权,而为乐视控股提供约40多亿元借款,请求被告人赔偿股东损失1亿元。

由于该案与一般股东起诉公司的派生诉讼不同,是股东直接起诉公司高管,此前并无太多判例可供参考,PE界(私募股权投资)甚为关注。

一年过去,该案以原告败诉告终。

逃顶者:王思聪、云锋基金

王思聪在乐视体育上的投资并未亏钱,反之,他早已成功逃顶。

《棱镜》获悉,2015年5月,乐视体育首轮融资时,万达作为A轮独家投资方,出资2亿元,王思聪旗下的普思资本作为跟投方,参与A+轮融资。

A轮融资不久,普思资本溢价接下万达持有的乐视体育股权,对价约2.5亿元,再加上自身A+轮时出资约1.2亿元,合计出资约3.7亿元。首轮过后,王思聪合计持股11.49%,当时还是乐视体育董事会成员。

乐视体育两轮融资时正值体育产业大风口。

2016年3月进行的B轮融资时,该公司投前估值135亿元,投后估值215亿元,相较首轮28亿元的估值,公司估值涨幅7倍有余。

趁着B轮估值翻涨,王思聪展开短线操作,陆续减持抛售乐视体育老股。深圳市沧乐投资合伙企业溢价出资1亿元,接盘0.46%的股权。

王思聪还将部分股权高溢价转让给自然人陈文。目前陈文持股2.32%,按照B轮投后估值215亿元来计算,王思聪转让所得约4.98亿元。

据此,王思聪出资约3.7亿元投资乐视体育,通过上述两次股权减持,获利两亿元左右。

另一家逃顶成功的,是马云、虞锋发起成立的云锋基金。

云锋基金作为乐视体育A+轮领投方,投资超过2亿元。有知情人士对《棱镜》透露,B轮融资时,云锋基金将部分股权出售给上海渤楚资产管理中心、济南鲁信文化体育产业投资中心,套现金额已经超过此前投资的金额,并不亏本。

经过减持套现及股权稀释后,目前云锋基金持股从7.82%降至3.13%。

《棱镜》并未得到普思资本、云锋基金的回应。

回购仲裁可能是徒劳

王思聪、云锋基金只是幸运的少数派。

早在2017年年中,演员贾乃亮就找到雷振剑,希望大股东回购股份,但被雷振剑劝回。

在2018年12月31日的对赌大限之前,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向北京仲裁委员会提出仲裁请求,要求乐视网、贾跃亭控制下的乐乐互动、北京鹏翼资产管理中心(有限合伙)等乐视体育原股东回购股份或赔偿损失。

贾跃亭目前实际控制着乐视体育30.66%的股权,是该公司的创始人和第一大股东。

乐视网公告披露的仲裁请求方包括德清凯佼(约1.28亿元)、厦门嘉御(约0.54亿元)、天弘创新(0.89亿元)、济南鲁信(约1.77亿元)、体奥动力(2亿元),合计要求回购金额达7.5亿元。

其中,行动最快的当属德清凯佼与天弘创新。

10月10日,乐视网公告称,近期公司收到北京三中院的民事裁定书,德清凯佼申请财产保全。北三院裁定,冻结乐视网银行账户及持有所投公司股权,银行冻结金额为357万元。

12月4日,乐视网公告称,近期公司收到北京一中院的民事裁定书,天弘创新要求查封、扣押或冻结上述三家原股东名下价值9002.2万元的财产。此前天弘申请的回购价款为 8962.20万元。

此外,《棱镜》获悉,还有多家投资机构正准备联手向乐视体育原股东提出回购仲裁请求。

乐视网公告这些仲裁申请时先行甩锅,“公司现任董事会、管理层面对诸多历史问题无法得到有效、及时解决,同时面临因现金流极度紧张引发大量债务违约,进而被动应对诸多诉讼和无法短期内执行的判决,公司金融和市场信用跌入谷底,业务开展遭受重重阻碍。”

2018年3月,乐视系另一个知名接盘侠融创董事长孙宏斌自觉无力拯救乐视网,辞去乐视网董事长。此后,孙宏斌亲信、融创CFO刘淑青接任乐视网董事长、兼任CEO。

12月13日,刘淑青宣布辞去乐视网CEO,仅保留董事长一职。这意味着,融创系人马,正在陆续撤出几成空壳的乐视网。

截止2018年第三季末,乐视网净资产-3.65亿元,卷入债务126亿元。进入12月份以来,乐视网两次公告称存在退市风险,无力向乐视体育投资者履行回购责任。

一位仲裁请求方略显悲观地告诉《棱镜》,估计没多大意义,讨不回来了,但法律程序还得走。

这又是为何?

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投资机构当中,作为募集资金并做出投资决策的GP(普通合伙人)来说,在乐视体育上市无望的情况下,他们需要尽到管理责任,避免个人担责。

一位GP管理人告诉《棱镜》,投资乐视体育的这批基金背后,还有大量的散户,投资数百万元、上千万元者不在少数,“散户们肯定想要有个结果。我们打赢仲裁回购,即便拿到裁定但执行不了,但至少说明我们尽力了。”

不过,投资乐视体育的基金大多都是单项目基金,并无多余资金用于仲裁,GP还要询问LP(出资人)是否愿意出资仲裁。“有些人愿意打,有些人不愿意,现在存在好多争议,主要就是诉讼成本如何分摊。”上述GP管理人表示。

雷振剑消失在人海

乐视体育尝试过自救,自救的主题即“去贾跃亭化”。

令人叹息的是,其与地方政府、国企、上市公司等各类金主擦出的只是火花,自救机会一次次在自我消耗中消逝。

2016年12月,乐视体育寻求B+轮融资,计划融资30多亿元。北京首钢集团有意领投,但给出的估值甚至不足乐视体育B轮215亿估值的一半,贾跃亭没有同意。

2017年5月,乐视体育宣布B+轮融资25亿元,部分新老股东以及中意宁波生态园下属基金参与投资,投后估值240亿元。乐视体育计划从版权内容转型为体育小镇的开发和运营商。

这一略显仓促的融资计划,很快就宣告破灭。

《棱镜》获悉,所谓25亿元融资,签署的只是合作框架。中意宁波生态园聘请的德勤会计事务所在调查中发现,乐视体育经营情况并不乐观,最终放弃投资。

内外交困之际,2017年6月,经天津飞鸽公司老板介绍,雷振剑去往天津求助一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告诉他,你现在身处水中,水已没过腰间,7、8月时会有一根绳子掉下来,看你能不能抓得住。

2017年8月,贾跃亭前往香港筹措粮草,计划将其持有的乐视体育30.66%股权中的绝大多数,按照整体百亿元的估值,转让给一个由数家投资者组成的某财团。

按照该财团的计划,雷振剑可以留任CEO,但新财团需重组董事会约束管理层,对公司治理结构、决策机制、管理流程进行全面优化,并提出延期上市的方案。

雷振剑借口对该财团身份表示“疑虑”,并要求该财团所派驻的董事必须和他成为一致行动人,让其继续做乐视体育的实际控制人。

这一要求在该财团看来是“违背商业常识”。加之中泽、平安等乐视体育核心股东表示反对,该投资方案流产。

随后,雷振剑谋求当代明诚副董事长蒋立章的支持。2017年11月初,两人共同注册成立宁波梅山保税港区和璧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由于证监会同业竞争限制以及当代明城内部反对,蒋立章逐渐退出。

不久后,鑫根资本创始合伙人曾强开始入局。

2018年1月底,涉诉中的雷振剑宣布辞职。前苏宁PPTV解说员周亮赴职,填补雷离职后的空缺,勉力维持局面。2月8日,乐视体育临时股东大会终于召开,主题是讨论曾强提出的重组方案——某闵系上市房企收购乐视体育。

曾强一方曾去洛杉矶找到贾跃亭谈判,贾跃亭提出重组时要完全抹去他欠乐视体育的债务。

这一方案同样失败,不只是因为贾跃亭条件苛刻,同样还关系到平安、中泽等核心股东再次反对,重组方试图对公司尽调,但财务资料缺失殆尽。春节后,曾强感叹称,“(乐视体育)重组的最后窗口期已经关闭”。

“中泽并不同意折价重组,是担心因国有资产流失,从而引发来自国资监管部门的问责。”一位熟悉此次重组的知情人士告诉《棱镜》,乐视体育屡次错失自救机会,与股东、管理层各怀心事脱不了干系,而散户投资者在重组一事毫无话语权。

而今,反对重组的股东不再吭声,前CEO雷振剑已是“失信被执行人”,不见踪影。

他们的弃儿乐视体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棱镜·出品

实习运营编辑:陈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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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投资人找王思聪要钱,王思聪却找贾跃亭要钱 | 棱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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