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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好友的骨灰做成杯子，余生都带在身边”

2020-04-08 20:1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 Lens WeLens

疫情带走了太多生命。

意外，匆忙，令人难以接受。

这些遇难者，大多是在没有家人或朋友陪伴的情况下，走完了最后一程——因为家人们往往也在隔离之中。

可以想象，当家人拿到他们的骨灰时，内心那种难以填补的遗憾，和迟迟无法说出口的“再见”。

那么，有没有可能换个方式把他们留在身边呢？

美国设计师贾斯汀·克劳，提出过一种定制服务，帮助人们把亲属的骨灰做进陶瓷用具：饭碗、花瓶、烛台、咖啡杯……

这意味着你可以喝一杯带有奶奶气息的咖啡，或是用带着爷爷痕迹的盘子来做你最爱吃的菜。

技术并不复杂：把骨灰细碾，磨成粉末，混入釉料中搅拌均匀，再把它裹在陶胚上加以烧制。

“我想把死亡和记忆注入到日常生活中”，克劳对《卫报》这样解释他的想法。

他先是在一个艺术项目里做了尝试，很快就有许多朋友找过来。

有一个客户叫马丁内斯，24岁。想把他的好朋友米勒做进咖啡杯里。

米勒很不幸，死于一场事故。他母亲挺棒的，把儿子的一部分骨灰分给了他生前的挚友留念。

克劳制作釉料时，大约需要100克的骨灰——一个成人遗骸能产生大约1.8到2.7千克的骨灰。

马丁内斯分到了一些：“这些骨灰，象征着我生活里最难过的一部分”，他说，“但当你拿到咖啡杯，把它变成你生活里最习惯的一部分。某种程度上，米勒因此不朽了。我觉得这很酷。我想余生我都会带着这个杯子，提醒我记得这个有趣的朋友，给他倒上一杯好咖啡，这将是我继续和他分享好东西的方式。”

事情当然会有很多争议，甚至有人诅咒克劳会下地狱。

但克劳觉得，既然死亡对人生如此重要，为什么不能平常一点看待它，反而要为它设置这么多的禁忌呢？

英国人贾森·里奇也很认同这个观念：从对死亡的恐惧中摆脱出来，把它视为融入生活的礼物，让亲人换种方式陪在身边。

里奇的方法是把骨灰压制到黑胶唱片里。

下面这条视频拍摄的就是他的故事。��

制作方法和普通压制唱片的方法一样。只是，骨灰撒到金属盘上，会留下咿咿呀呀的声音瑕疵。但他觉得，那正意味着，逝去的人在“发声”。

“它并不是将死亡看作结束，而是像在说：‘你可以以一种更微妙的方式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直存在下去’，这种想法很振奋人心。它让人觉得死亡不再是那么令人绝望的事，而且让你去想象：‘如果你有机会给你的曾曾曾孙子留下一些信息，那会是什么？’”

其实，哲学中讲，向死而生。

对死亡的恐惧，让人们意识到活着的价值，并去珍惜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生活里，很多人正是因为遭遇疾病或是其他事故，了解到命不久矣时，才拼命地想要抓住还在世时的每一秒。

骨灰唱片这样的纪念品，或许可以算是一个更温和、更及时的提醒：让你意识到死，热爱着生，不时地，坐下来静静地听一听。

如果也为自己定制一张这样的唱片，导演说她会把音乐、声音和故事都收录进去。她最喜欢飞机在夜里飞行的声音。

“我知道一架飞机在白天和夜里或许听起来没什么区别，但从小时候起，每次在夜里听到有飞机从头上飞过，我都会被某种怀念的情绪占据，我甚至都没法理解为什么。”

类似骨灰咖啡杯、骨灰唱片这样的想法，其实并不少，背后的理由也都类似。

比较常见一点的，是用骨灰来种一棵树，或是栽一盆花；有人会用骨灰制作钻石；有纹身师把骨灰做成墨水，在家属的身上绘制纪念图案；美国的一个工作室还把它做成沙漏......

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无论社会如何进化，厌生恶死都是人之常情，但我们也看到了观念正在变化。

传统裂开了口子，更多的光就会照进来，帮助我们看到更日常、更温暖的处理方式。

这也是很多“死亡教育”想要告诉我们的：常常谈论它，提前准备它，这样才能在它到来，减少它带来的伤寒，尽可能地保全生命的尊严。

北大学者王一方曾在接受Lens采访时说，“为什么猝死总是更难于接受？就是因为它的突然到来，剥夺了亲人之间相互表达爱与依恋的过程。可是我觉得更难过的是，看到现在很多病人把更多时间留给了ICU，留给了技术，而那只是维持了生命迹象。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们甚至都不能以体面、优雅、有尊严的方式，跟自己心爱的人说再见。”

有一位很著名的医生，克林顿和奥巴马的医学顾问阿图·葛文德，在《最好的告别》里也说，“对于医学工作者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我们一直都搞错了。我们认为我们的工作是保证健康和生存，但是其实应该有更远大的目标——我们的工作是助人幸福。幸福关乎一个人希望活着的理由。那些理由不仅仅是在生命的尽头或者是身体衰弱时才变得紧要，而是在人的整个生命过程中都紧要。”

这份“紧要”，需要我们花更多的精力去准备，去学习。

而不管把亲人变成一个杯子，还是一张唱片，其实都是他们在生死这个事情上继续在陪伴我们，帮助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