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迪·艾伦：我现在就想着能早些开工

本月，有票房统计业界人士汇总全球各地少数仍在营业的电影院的票房数据，结果发现美国文艺片大导演伍迪·艾伦的近作《纽约的一个雨天》（A Rainy Day in New York），竟然是5月8日至5月10日的全球票房总冠军。

今年84岁的伍迪·艾伦虽早以《曼哈顿》、《安妮霍尔》等经典作品名垂影史，但要说到电影票房，鉴于他的作品几乎都是一些相对冷门的文艺片，曲高和寡之下，票房远不如各种大众商业片，从影至今近五十部作品里，全球票房最好的也不过是《午夜巴黎》的1.5亿美元。加上近年因为被养女指控性侵，遭到好莱坞的放逐与抵制，若不是正巧赶上疫情当道，新片寥寥，《纽约的一个雨天》怎么都不可能成为全球票房冠军。

在此背景下，向来深居简出、为人低调的伍迪·艾伦日前破天荒地接受了英国小报《每日邮报》的电话专访，谈人生，让电影，谈好莱坞，谈怎么甩都甩不掉的丑闻，也谈自己在疫情下的日常生活。

记者的话题，自然由《纽约的一个雨天》的票房出奇制胜开始。想当初，该片由亚马逊影业投资拍摄，请到的演员都是“甜茶”蒂莫西·柴勒梅德、艾丽·范宁、赛琳娜·戈麦斯和裘德·洛这样的当红明星。结果，因为养女迪伦·法罗不断在媒体上施压的缘故，亚马逊放弃了该片的发行权，蒂莫西·柴勒梅德也高调宣布今后不会再与伍迪·艾伦合作，还表示发给他的片酬全都捐献做了公益。美国电影业界纷纷视伍迪·艾伦与《纽约的一个雨天》为烫手山芋，该片至今都未能找到北美发行商。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电影生涯这下子就算完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找他拍片、跟他合作之际，《纽约的一个雨天》的海外发行却做得相当顺利，这个月的周票房冠军成绩，更说明世界范围内，仍有大量观众愿意捧伍迪·艾伦的场。“所以，这种感觉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爽？”记者问到。

伍迪·艾伦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我倒不觉得有什么爽不爽的，因为说实话，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当然，我很清楚自己是那些流言蜚语攻击的对象，但我不能让这些影响到自己的生活。我还是照旧过我的日子，工作、玩爵士乐、看体育比赛、探望朋友。我不关心这些报道，看都不会看。总之，这是一个错误的指控，却也是八卦小报最喜欢的故事。”

“当初，蒂莫西·柴勒梅德告诉我妹妹（编注：比伍迪·艾伦小八岁的莱蒂·艾伦森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便一直担任哥哥作品的制片人）说，他已经拿到了奥斯卡提名（编注：柴勒梅德凭借《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入围第90奥斯卡奖最佳男配角奖，最后败给了《三块广告牌》的山姆·洛克威尔），所以必须要做出那样的公开表态，必须要跟我彻底划清界限。其实就是他们的一种争奖策略。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怎么办？说真的，哪怕现在迪伦亲自站出来说，不好意思，那些事情都是她编造出来的，我敢打赌，还是会有人继续相信那些故事的。所以，我只能做到一点——无视它。我管我工作。继续生活。有那些相识多年，了解事情真相的人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确实，他的生活如常进行。伍迪·艾伦至今都不用电脑，写剧本还是坚持用打字机。他也没有手机，更别提社交账号了。闲时，他仍和一班老友在纽约卡莱尔宾馆演奏爵士乐，负责吹单簧管。他还会定时去买福利彩票，“但我几十年来，从没赢到过哪怕一分钱”。他表示：“总之，很大程度上，我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外界好像一直把我当成知识分子的典型，但其实我不是。十八岁之前，我什么书都不读，只看漫画书。但问题在于，我一直都戴着眼镜，导演选人的时候，看看我这个样子，再看看像史泰龙那样的人，肯定就让我来演大学教授那类角色了，结果大家就以为我是知识分子了。就这么简单。”

伍迪·艾伦由喜剧演员起家，之后自己写剧本、拍电影。至今为止，他共十六次获得奥斯卡最佳编剧提名，也拿到过四次小金人，但每一次他都拒绝出席颁奖典礼。“我从来就不是好莱坞这个俱乐部的一员。”他表示，“我不参加派对。我不在乎票房和奖项。对我来说，得或不得奥斯卡，没什么区别。想想我自己写剧本的第一部电影《风流绅士》（What’s New Pussycat?），票房相当成功，但事实上，那可真是一大坨垃圾，我一直都为此感到难堪。至今为止，我拍了那么多电影，但真正的杰作，像是费里尼、伯格曼那样的杰作，像《第七封印》、《偷自行车的人》那样的杰作，还是一部都没拍出来。所以我还会继续努力，因为在艺术层面上，我自己至今都觉得还不满意。至于奖项什么的，拍电影的初衷就不是为了拿奖。莫扎特写交响曲的时候，可不会想着要凭此去拿奖杯什么的。所以接下来，如果这场疫情最终能够平息，如果我运气够好，那么，在我死之前，总还是有这样的机会的，去拍一部杰作出来；之前我拍的那些，都不能算是杰作。”

电影之外，和妻子宋仪以及两个女儿的家庭生活，也是伍迪·艾伦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东西。从最初的举世震惊、不被看好到如今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与宋仪的这段婚姻，终究已走过了二十一年。在他看来，成功婚姻的关键在于四个字：求同存异。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爵士乐，也不喜欢体育比赛，而她爱看的那些电视节目，我也不感兴趣。但我们在一些大的事情上都能达成一致：抚养小孩的问题啊，如何对待对方啊，选择哪里安居乐业啊。我们一起收养了两个小孩。做父亲，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快乐。两个女儿现在都在读大学了，一个在加州，一个在纽约念艺术。是宋仪改变了我。是她说服我不要一直宅在家里，每周至少出去个四五次。她喜欢接触人，我现在也感受到了这里面的乐趣。”

最后，他被问到关于这场疫情的想法。“我讨厌这种情况。现在我早上起床后，稍微锻炼一下，练一下单簧管，然后就只能发呆了。我手里有一个舞台剧剧本已经写好了，还有一个电影项目也准备好了，结果现在都只能停下来了。家里就我们夫妻俩，女儿留在各自的学校里，也不能回来。我们俩每天都会出去散散步，但那也没什么乐趣。因为所有店铺都关着，街上弥漫着恐惧的气氛。我现在就想着能早些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