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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相 | 一个乡村木匠的最后十年

2020-06-16 21:3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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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前言:我的第一篇非虚构《一个乡村木匠的最后十年》,写我父亲人生的最后十年里建一座庙的故事,我力求在一个生命里写出一方乡土的面目”——陈年喜

父亲的最后十年,要说还有活,就是打棺材。他打一副,埋掉一副,打的总是没有埋掉的快。棺里,装着老人,也盛着青年。

三年前,大雨如泼的六月,田家三兄弟被从矿山拉回来。按照习俗,外死的人不得入屋,三口棺材一溜摆在布篷下。大雨连天不息,伸出脚就是湿的。

文 | 陈年喜

我的父亲是一位木匠。一辈子走乡窜户,脚踩百家门头。

2016年夏天,他在一个大雨如注的天气里走了。心脏病加脑梗发作,心脏缺血大脑缺氧,坚持了一天一夜。走时73岁。家乡这地方,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这样死的,山高地僻,交通阻隔,贫穷加上医疗遥远。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塬上是个小村子,这个小,主要是说人口。这些年,死了多少人啊!从我记事起,人口好像从没有超过六十。

塬上虽然小,却是个能人辈出的地方。张铁匠,李篾匠,刘瓦匠,景蛮匠……。每家男人,都有点手艺,最不济的,也能给人打个土砖。土砖一块五六十斤,一天打一百多块,一块块码起来,长城似的,需要一身蛮力气,这就是蛮匠。现在想来,这和今天的千军万马上大学如出一辙,本事,才是第一活命的法宝。

最风光的要属木匠。要是木匠干活不收钱,以工换工,规矩是一换三,就是他干一天木工,你得给他锄三天地。但木匠手艺没深浅,十年学徒不成艺的,大有人在。

我父亲属于无师自通的那种,听奶奶说过,父亲还很小的时候,家里请木匠打柜子,他天天围着木匠师傅转,人家吸袋烟的功夫,他就把家什捞在了手里。有天夜里,院里叮叮当当彻夜不息,人们早晨起来,发现多了一只崭新的板凳。是父亲一夜没睡,偷了师傅的工具,抢了板材,一夜打成的。那一年,他十三岁。

乡下有两种手艺最相似,一个是木匠,一个是游医。人吃五谷杂粮,生百样病症,医艺单纯了不行,得样样下得了手。木匠也一样,没有谁家嫁个姑娘,同时请三五个木匠师傅来打嫁妆的。不同的活路要求,把人逼出了十八般手艺。有了十八般手艺,才能踩得动百家门头。

父亲是位有德性的木匠。他的同行侯师傅讲过一个故事,有一年,一家人盖房子,几个木匠负责木工活,父亲是木工头。他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是会设计绘图,一张报纸上画出房形,梁多长,檩多长,前坡多少度,后坡多少度,配多高的檐墙才漂亮,一目了然。主人家做饭的是位老婆婆,七十多岁了,大约眼神不好使,有一天端出的菜里有只毛毛虫,别人都不往里伸筷子,只有父亲一口一口吃得有味,饭后大家问,你没看见一只虫子吗?父亲说,早看见了。

父亲十六岁独立干活,到死那年,行艺整整57年。这是个十分可怕的时长。连峡河的水都流得累了,都懒得流了,如今只剩下碗口粗的一股,只有下过一场暴雨,才活过来一回。

再精湛的手艺,也有过气的时候,艺不过气,时过气,人所谓“时也,势也”。犟也犟不过。娶媳嫁女乔迁新家,家具店里齐全又便宜,房子已经没人再盖了。到了死的前十年,父亲已基本无活可干了。这十年,对于村子,对于每一个人,是天翻地覆的十年。发生了太多的事,走了太多人。如今,整个村子只剩下二十口人。人口的骤减,村象的凋敝,都发生在这十年里。

十年里,父亲像一位无人问津的失势明星,干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也没干,如同一个影子。东梁上荒草中一座没有完工的娘娘庙,算是他生命最后的余响。

河南省灵宝市朱阳镇离我老家并不远,虽然是两个省,往大里说,就是隔着一道洛河。洛域宽广,把它们隔成了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朱阳河的水混合着一座座选矿厂的浑稠尾渣汇入黄河,峡河水载着山雨落叶奔向长江。

本来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远房亲戚,因为西秦岭黄金矿产的猛烈开发,从1980年始,突然发生了亲密的交集。广东和海南都太遥远,工厂作坊挣钱太少,近水搂台,村里人一直有矿山作工的传统。峡河云母矿1958年就开始了开采。

朝海在去朱阳王峪金矿打工之前,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虽然从家到矿上只有二百公里,骑摩托车只需要大半天时间,快三十岁的人了和老婆分手那一刻却像生离死别一样。为老板招工的大牙差点笑掉了镶金的门牙:“又不是不回来了,要不,把她吞下肚算了。”

大牙和我是同学,一条板凳一年级坐到六年级。他学习成绩不怎么样,特别能起早,冬天提一只红红的大火盆,整个教室因此而温暖。在山西二峰山铁矿时他曾随我学艺,算我半个徒弟。朝海家离我家最近,说起来,叫我表姐夫。

天上正飘着雪花,地上、远山都还没有存住,只有一些没掉落的橡树叶上落着一片两片,后一片刚到,前一片就化了。才十月,天还不是太冷。

朝海把行李卷放进车后仓里,把媳妇煮的一袋鸡蛋抱在怀抱,钻进了大屁股吉普车。车上已经挤了十几个人,都是同村的小伙子,有在矿上干了多年的老工人,也有朝海一样的新手。大牙“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又用脚踹了两下,确认已经关死,才放下心。他把驾驶副座的车玻璃摇下来,立即一股热气冒了出来。他轰一声发动了车子。

父亲怔怔目送吉普车走远,直到看着它飘飘忽忽变成一只鸟一个小黑点儿。他已经忘记了,这是多少次送年轻人离开村子了。但他记得这些年,多少人离开,多少人回来。

这一会儿,父亲心里的滋味只有我最明白,我每次离开,他也是这样送别的。洗了手脸,在祖先位前燃一柱香送我出门,有时送过竹园,有时送到二道弯。他总是走在前面,仿佛是我在送行他。他嘴里问,啥时候回来?我说不知道,走一段又说,不干这个不行?我说,不行,不会别的。

陈年喜的多数创作都在简陋的工棚完成。本文图片均为陈年喜供图。

的确,不是没有想过改行,想改,需要多少年的弯路?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知道错了,也得走到底。这些年里,亲见过了多少生死?不是不怕,是怕也没用。最后,他说,钱是小事,命是大事。

父亲回到家,去收拾起那套老工具,往东梁上走去。东梁自然在村子东边,独独突起一道山梁。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村子的每个角落,每一条狗,每一群乱跑的鸡。再往远处看,能看见五峰山上的松林,苍苍绿绿的,把五峰连成一片。在冬天,像沙地里汪出一池深水。再远处,迷迷茫茫一片,据说,那里是河南卢氏县和人称秦楚门户的商南县地界了。

从小父亲听人说,这儿从前是有一座石头庙的,叫娘娘庙,供奉的神仙叫李母娘娘。娘娘慈悲,一直保佑着四方平安人丁兴盛。但从我记事起,没见到庙的样子。他是不是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

虽说是山上,但能使用的石头奇缺,前后伺弄了几个月,根基都没有打好。在父亲打庙基的大半年里,我在另一座矿山打工,那时候,我已经是一位有点名气的爆破工了。在这个行业,已经风风雨雨多年。在一个叫马鬃山的北边地,我把一条巷道从一百米送到了一千米。

听我读初中的侄儿电话说,父亲天天在东梁上打石头,背石头,吃饭都喊不回去,让我劝一劝他。我电话问父亲在山上干什么,他说:“盖庙啊,娘娘庙都毁多少年了,人烟没个庙护着怎么行?”听了,我一愣,一时无话可说。我不信佛奉道,但我不能阻止一个快古稀的人去信。

对于整个村子的制高点东梁,我一点也不陌生,那里曾是我和童伴们当年的欢乐场。山顶上,有一棵大树,已经老得认不清是橡树还是青杠。夏秋之交,下过一场透雨,半枯的树干上常常会长出猴头菇来,白绒绒的,最大的长到半个足球那么大,摘回家,用油炒了,鲜美异常。几年前的某一天,大树轰然倒掉了,整个村子都听了一声巨响。巨大的一堆柴火足有上万斤,没有一个人敢去背回家里烧火。看着它一天天沤掉。树老成精,何况它脚下曾经有过一座庙。

从梁顶看村子,如果有心会发现,每隔几年都有不同。小时候的村子房屋低矮,泥墙石脚,很多还顶着茅草。到九十年代时,气象就不一样了,家家白墙青瓦,虽然依旧是散乱的,但能明显感受到它们焕发的精神气。高中初毕业那几年,我常常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看村子烟起烟落,看天边河山无限,心里无比的苦闷。已经好几年了,我再也没有上去了,不用看,我也知道村子变成了什么样子,一个近六十口的村子变成了二十人,还能是什么样子呢?

那些减下来的人去了哪里?有的搬到了镇上,有的迁到了县城,极少的人去了西安、深圳、新疆,是街头零落,还是香车宝马,没有人知道。另有一部分人,永远留在了秦岭金矿的炮声和石头里了。

手艺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做什么都一丝不苟,每一件活计都当成最后一件活来完成。到了2010年春天,娘娘庙的墙基终于打好了,四米见方,正好可以安放下一尊塑像,一只贡桌,几条供香客休息的长凳。一个给人画了一辈子房屋图纸,打了一辈子屋梁房架的人,这样的设计施工实在是小菜一碟。

可父亲实在是老了。这年春节到来的前几天,他大病一场,血压高到了一百八,高烧不退,挣扎到过了春节,从床上起来,一条腿就不听话了。医生说,是脑子梗了,要自己锻炼,也许还有恢复希望。

纪录片《我的诗篇》中,陈年喜为脑梗瘫痪的父亲理发。

父亲个子不高,却是村里的大力王,年轻时,给生产队里往县粮站缴公粮,一百里路程,能挑二百斤当天打来回。脑梗后,虽然后来有些恢复,却再也没有了力气,多少拿点东西,手就打哆嗦。看着遥遥无期的造庙工程,他的头发更加白了。

2010年到2016年间,是我最劳碌紧张的几年。这些年间,矿山竞争残酷激烈,多少老板昨天开着大奔,一夜之间,只能重新用两条腿在风尘里奔驰。城门失火,自然殃及了鱼池。这其间,我曾六赴新疆,三走青海,结果都是无功而归。我曾在《怎不忆敦煌》的一篇小文里,记录下流落敦煌为人摘杏的生活。我无力也没有时间帮到父亲,亲人们也无力顾及。其实,所说的无力顾及,也就是无声的反对。父亲像一只衰老的蚂蚁,爬行在另一条路上。我们眼看着他越走越远。

陈年喜和工友在矿洞工作。

我从天水赶到家时,拉着大牙和朝海遗体的依维柯也到了。

从山下的乡公路到村里是一段坡路,1990年时村委组织群众开云母矿修的简易公路,当年也曾无限繁忙风光,如今毛毛草草,垮垮塌塌,不少地段已经无法通过一辆三轮车了。所有能干得动的劳力都去修路,让车子能直接开到村头。

大牙和朝海死于矿难,死时大牙39岁,朝海只有29岁。去矿上谈判赔偿的人还在艰难谈判中,人总得入土为安,趁着风高夜黑,先把尸骨拉回来再说。大牙和朝海被白布一层一层像裹粽子一样裹得严严实实,只能从个头的长短分辨谁是谁了。

人死得太突然,一切都茫无头绪,棺材的事自然落在了父亲肩上,好在山上的树有的是。父亲指挥年轻人放树、解板、打棺材。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有的人忙而不乱。近十年,村里死于矿难者二十有余。父亲的最后十年,要说还有活,就是打棺材。镇上的家具店,虽说品类齐全,却不售棺材。他打一副,埋掉一副,打的总是没有埋掉的快。棺里,装着老人也盛着青年。

父亲已经不能完全挥动工具了,但有着清醒的头脑和足够的耐心。棺材打出来了,一大一小,因人而制,摆放在一起,像一双崭新的鞋子。女人们看着它们,又哭成了一片。男人默默点起烟卷。

大家又想起了三年前的情景。三年前,大雨如泼的六月,田家三兄弟从矿山被拉回来。按照习俗,外死的人不得入屋,三口棺材一溜摆在布篷下。大雨连天不息,伸出脚就是湿的。矿主跑了,事情惊动了政府,镇里从财政为每家资助了五百元安葬钱。

关于大牙和朝海的死因,至今依然是一个未解之谜。这样的谜太多太多,已经没有人愿意去求解了。若干年后,我到了朱阳镇王峪,这是西秦岭南坡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岔子,从峪口到峪脑不到二十公里。再往西走十里,一道断崖如一把断头的刀,结束了秦岭的余脉。峪口至峪脑,两岸碴石高耸,白花花的,碴坡像一支支打开的倒放的扇子。结队或零星的骡子从山顶驮着矿粉往山下走,矿粉淅淅沥沥滴着污脏水滴,在骡子肚皮上画出道道斑马纹。

我不知道当年发生矿难的是哪一个矿坑,时过境迁,已经没有人知道了。有一天,一个挑货郎担的老头指着一个洞口与人讲古说,就是这个地方,那一年好惨呀,一下去了十八个,只找到了五个人,天板塌下来了,人都成了泥。洞内流出的血水流了半月。洞口已经荒草掩映。大牙和朝海是不是在这里成为那五个幸运者中的两个呢?

东梁上没有水,砌墙需要泥浆做粘合,土倒是现成的,脚底下就是。石料已经足夠了,父亲一钻一锤,把它们打理得有棱有角。这天,我用两只塑料桶从沟里往梁上担水和泥,这是我唯一帮助他的一次。

好多年没来过东梁了,倒下的大树腾出的一大片空地又被新的树木和乱草挤满。时序正是四月,草木无涯,乱花烁烁。梁下的村子了无生气,似乎在和这个季节反着方向走。有新房子建起来,更多的房屋在塌陷、在空置。出村的摩托车在盘盘绕绕的山路上,像梦一样真实得虚无。

我担水和泥,父亲专职砌石头,石头在他手里,像魔方一样,跳跳转转。泥浆干得慢,不能砌太急,我们坐下来吃干粮。其实离家并不算远,完全可以回家吃饭的,但这样更简单省时些。

吃完了三张卷饼,我去树林里方便,一缕颤颤的旋律从庙台基上飘起来:

    一张桌子四四方,

    张郎截来鲁班装。

    四角镶嵌云燕子,

    中间燃起一缕香。

    玉帝差我进歌场啊

        ……

是父亲最拿手的《十接古人》。

二零一三年四月二十三,是父亲整整七十个生日。

他并不知道,岁月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的娘娘庙工程马上就要完成了,他真高兴啊。他对我妈说,你看,真是有灵呢,好几年了吧,咱村子多平安呀!孩子们每年都顺顺当当地挣回好多钱,孙子也考上大学了,塬上风水要回来了!

1955年酷夏,爷爷带着奶奶、大伯、姑姑、我十二岁的父亲,牵着唯一的家当——一头黑色的牯牛,从桃坪乌龟岭上,汗流夹背来到塬上。乌龟岭在1997年撤乡并镇时成了桃坪镇政府,塬上成为它的辖下。它人口密集,繁华向荣,我每次骑摩托车去镇上办事,都要慢下来仔细看看它。我无力回到1955年的乌龟岭,但可以想见,那时候父亲他们一定是饥饿的,没有自己的土地,上无片瓦。只有饥饿催人背井离乡。

陈年喜家的村庄。

塬上这时只有一户居户,老两口,无儿无女。老俩口别提多高兴了:再没人来,这里就要绝人迹了。

我曾百度了“塬”字,释解如此:中国西北部黄土高原地区因冲刷形成的高地,呈台状,四边徒,顶上平。

这个释意与小村塬上的地貌特征相去甚远,塬上只具备了它三分之一的形态。前塬、中塬、后塬,形成三级高山台地,每个台地都有三十亩以上面积,树木乱草都长疯了。这么好的地方能养活多少人啊。父亲他们死心塌地住下来了,占据了面积最大的中塬。后来,刘姓来了,张姓来了,景姓来了……

父亲在塬上生活了五十五年。一双眼睛,看着土地家园,由一到百,又由盛到衰。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看重这片地方了。

陈年喜的父亲

他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很多事情无能为力,只能寄托神灵护佑。

2013年4月23日是父亲的生日,仿佛也是天公的忿怒日。

吃过母亲打了荷包蛋的一大碗长面,父亲收拾泥铲,准备去东梁上。庙的主梁已经架好,毡也铺上了,今天的活是抹泥,抹了泥,洒了瓦,就算彻底成功了。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大雨,昨天回来时,虽然盖上了彩条雨布,四角压了石头,他还是不放心。娘娘大概也等得急了,不能再拖了。

脚刚要跨出门槛,一声炸雷从天上劈下来。开始的时候,谁也没听到声音,只感到一个东西从房瓦上滚下来,它滚得很慢,仿佛巨大无比也沉重无比,而房坡平了些,那东西滚动得有些吃力。待到了檐口,没了阻力,乒地一声坠落了下来,在下落的过程里,伞一样,突然打开了,释放出千道光亮。

紧接着,大雨哗地泼下来了。

雨挟着风,不眨眼地下满了整个中午。门前的老核桃树咔地一声被风折成了两段,指头大的青桃冰雹一样泼下来,在地上跳啊跳。

其实,已经不用再去梁上看了,父亲还是上了东梁。

只一眼,父亲就像泥浆一样从梁上滑了下来。

雨后的天地多么崭新啊。

END

作者简介

陈年喜

生于1970年,陕西丹凤县人,矿山爆破工作十六年。镜相栏目常驻作者。获2016年中国工人诗人桂冠奖。

代表作:《炸裂志》、《火车跑着跑着天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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