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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了女儿之后,我启动和儿子的“特别约会时间”

2020-07-29 09:4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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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Helen 三明治

七年前,Helen和先生带着儿子移民到加拿大多伦多。和许多受过良好教育的妈妈一样,Helen也曾非常焦虑自己是否是一个足够完美的妈妈,把“父母权威”当作一种政治不正确,但在养育实践的过程中不断推翻原有的认知。在上个月的短故事学院里,Helen写下了自己在多伦多养育儿子和小女儿的故事,相信这对于她和两个孩子而言,都是一个礼物。

文 | Helen Zh

编辑 | 依蔓

妮可用手指把淡金色的头发往右耳后拨了一下,用灰蓝色的双眸直直看着我的眼睛:生不生二胎是父母的决定,你不需要征求你儿子的意见。你是BOSS,你是做决定的那个人,他不是。她又重复了一遍:这一点在家里必须非常明确,你是BOSS,他不是。

妮可是儿子的老师,犹太人,40多岁,声音明亮,语调平静而有力量。她这句话,忽然让我醍醐灌顶。那一刻我猛然意识到,在育儿的理念方面,我也许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太过民主”以致接近失控的方向,我需要重新找回作为母亲的掌控力,为儿子画出清晰的界限:哪些是父母的职责,哪里是你的边界。

这番对话发生在2014年秋天,儿子6岁,移民加拿大才一年半,英语从接近零基础跃升到英文阅读能力在全班拔尖,但是个性突出,不是一个省心的学生。从出生开始,他就是一个高需求宝宝,我不得不打起12分的精神来应付他。在和他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我有时会感觉到力不从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有效说不,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他几乎延绵不绝的“不”。

我一直很想再要一个宝宝,可在和儿子交锋中体会到的无力感,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来迎接一个新生命。他一天一个主意,今天问“妈妈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弟弟妹妹?”明天大叫“我才不要弟弟妹妹呢!”我是不是该认真问一下他的想法?

在加拿大遇到的老师,大多数都特别和蔼可亲,耐心到不可思议。而妮可不太一样,她很温和但又很有力量感,总是运筹帷幄的感觉,很符合我对精明的犹太人的想象。每个月我都会见她一两次,有时候会聊些学习之外的话题。

那一天,也不知怎么聊到了二胎的话题,我被她一棒子打醒了。

隔了几天,晚饭后吃冰淇淋时,我对儿子说:爸爸妈妈打算再要一个宝宝,你知道一个家庭里有两个孩子会是什么样吗?他把一大勺冰淇淋送进嘴里,被我的问题吸引,忘记了前半句是一个“通知”。我们就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如果有一个弟弟妹妹,到底有什么好处和坏处。

好处是:有一个小尾巴啊,可以做大哥哥了。爸爸妈妈没空陪我玩的时候,我可以和弟弟妹妹玩。我还可以和弟弟妹妹一起玩恶作剧。坏处呢?弟弟妹妹会很捣蛋吧?会弄坏我的玩具吗?会不会一直哭闹很麻烦?他的每一个问题,我和先生都认真回答,而且是想象着具体的场景来回答。没有美化,也没有丑化,没有告诉他要这个弟弟妹妹是为了陪你,也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帮忙,而是告诉他:要第二个宝宝是爸爸妈妈的决定,照顾这个宝宝是爸爸妈妈的责任,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们会很开心。爸爸妈妈会尽量排好时间,给你们两个很多的陪伴。

儿子就这样接受了我们的“通知”,完全没有我们之前想象的各种戏剧化的场面。我想到了妮可说的那句话:如果你向儿子征求意见,他说不要,而你想要,那你到底要不要呢?对,这是我的选择,我应该对此负责。I should own my choice。

“家长的权威”,

成了一种“政治不正确”

其实那一次的醍醐灌顶并不是一个偶然。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忙于工作养家,对我和大我5岁的哥哥,保证吃饱穿暖之余,他们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我们交流。我记得小学时候有听写作业,要家长读词孩子写下来。妈妈总是一边拖地一边匆匆瞄一眼生词,常常读错,我茫然地停下笔看着她,她才奔过来又看一眼。

不过,他们那一代的父母似乎都不善于和孩子交流。他们信奉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我从小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但父母几乎从来没有当面夸过我一句,邻居同事夸我的时候,妈妈会不自觉地翻出一个我无关紧要的缺点来回应,仿佛这样才是有诚意的“回礼”。

那时候美剧《成长的烦恼》正火,我一周只有一个晚上能看电视,剧中的杰森和麦琪颠覆了我对父母的认知,原来父母可以这样和孩子互动,平等,尊重,启发,交流。那时,我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我将来的家庭一定要民主,让孩子快乐自由地长大。

儿子还未出世,我已经啃了十几本育儿书。他出生之后,我因为工作时间灵活,更是用了大把时间来陪伴这个高需求宝宝。他笑了,整个世界都灿烂了。他哭了,我就感觉很受挫,为什么我没能让他快乐?和许多新手妈妈一样,我似乎不自觉地每天用他的表情在给我的“好妈妈评分表”打分。环顾四周,新一代的高知妈妈们大多如此,想要把自己曾经未被满足的那些缺憾,都在孩子身上补回来。“家长的权威”不再是热门词,反倒成了一种“政治不正确”。

儿子4岁半时,我们一家三口远渡重洋来到了多伦多。因为怕他对陌生的环境不适应,我和先生尽可能满足他的需求,尽量不对他说“不”。不久之后,问题出现了。老师和校长时不时给我打电话,说儿子在学校里很容易发脾气,发脾气的时候扔东西,有时候还打小朋友。小朋友打人在我小时候是特别稀松平常的事,可是在多伦多的学校里是非常严重的行为。学期末,校长很郑重地推荐我和先生去参加一个叫“Circle of security 安全感循环圈”的父母课堂。

这是一个有授课也有父母小组讨论的课程,教了为人父母的三大原则:一是父母要表现得更强更大更智慧,同时保持友善;二是尽可能跟从和满足孩子的需求;三是在必要的时候充当主导。看起来似乎不难,事实上父母很容易陷入两个极端:如果你时刻想要充当主导,很少倾听和满足孩子的需求,在孩子看来你太苛刻太冷漠,渐渐你可能会失去孩子的爱与信任。老一辈的中国家长大多数在这一端。相反,如果你总是无条件满足孩子的需求和欲求,几乎从不设限,孩子眼里的你是没有权威软弱无力的,你同样可能失去孩子的信赖和尊重。

我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滑向了这第二个极端。而妮可的话,让我的反思得到了映证。是的,我需要重新找到一个平衡点,接纳儿子的各种情绪,但要给他清晰的信号:他不是父母的BOSS,他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父母来引领和支持的孩子,他需要接受父母说不,需要接受边界。

“亲爱的,我知道你很生气。人都会有生气的时候。但是,生气的时候不能打人,不能扔东西。你可以打枕头靠垫,也可以要求冷静一下。”我和先生配合老师,在家里不断重复这些关键信息:无论好的情绪还是坏的情绪,都是没有对错的,是可以被接纳的。但是,表达情绪的行为是有对错的,错的行为是不被接纳的。我们对他说“不”说得更多了,用温和而不是吼叫的方式说,但说出口之后就坚持住原则,不再退让。

我进入了第二个集中读育儿书的时期,边读边想边实践。几个月之后,儿子在学校的行为出现改善。对于我们在家对他说“不”,也从最初火山爆发式的愤怒不满,渐渐转为了抱怨、谈判和接受。重新找回了掌控感,我和先生觉得迎接二胎的时机成熟了。

我启动了和儿子的“特别约会时间”

一年后的一个下午,4点多,暖橙色的阳光从窗前慢慢掠过,刚出生22小时的小女儿包成一个蜡烛包睡在小床上,戴着一顶针织的帽子,正在睡梦中。我的床紧挨着她的小床,看着她粉粉的小脸蛋,我的疲惫也蒙上了一层温柔。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病房的门慢慢推开,儿子的小脑袋先探进来:妈妈!先生拉着儿子的手走到了我的床边,婆婆跟在后面。

儿子走到妹妹的小床边,看着这个小小的粉嫩小人儿,眼睛里满是惊喜和新奇。他扒着小床的边,努力的压低声音说:小蘑菇!我是哥哥呀。哥哥来看你了!奶奶抱起宝宝,儿子凑近了,很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小手,轻声哼唱起自己编的儿歌来。这首给妹妹的歌,他之前就常对着我的肚子唱。先生悄悄拍下了兄妹相见的第一眼。我的心里涌起满满的幸福,眼底微微有些湿润。

妹妹生之前,我做了很多铺垫。先是发动全家来猜性别。儿子有一天早上起床后,兴奋地对我说:妈妈,我知道了,你肚子里有一个妹妹,因为我昨天晚上梦见了一个穿裙子的小女孩,叫我哥哥。几个月后检测结果出来果然是女孩,凑成一个“好”字,我们全家都特别高兴。我对儿子说:你太厉害了,你一定有魔法!他得意地挺起了小胸脯。妹妹的小名叫什么好呢?我想了好几个备选,最后由哥哥拍板,定下了“小蘑菇”。

我准备了十几本关于兄弟姐妹的绘本,儿子最喜欢的一本是《Before you were born》(《在你出生前》),里面有关于怀孕的每一个月份,宝宝在肚子里的发育状况,幽默诙谐又科普。我们每个月都至少会一起读一遍,在读到6个月宝宝有听觉之后,哥哥就经常给肚子里的妹妹唱歌和弹钢琴。

妹妹出生3天后,我们出院回到家里。当天晚上,懂事的妹妹就“拜托”Baby Fairy给哥哥送了一个小黄人的玩具做见面礼,哥哥很惊喜,玩得很投入。这个宝贝仙子Baby Fairy是我为了帮妹妹拉好感,根据小牙仙Tooth Fairy生造出来的。回家后的第5天,哥哥缠着我们想要抱妹妹。我让他在沙发上坐好,背靠着沙发背,我示范给他看怎么抱,再弯腰把包成了蜡烛包的妹妹放到他怀里。他小心翼翼地双臂环抱着妹妹,眼睛盯着妹妹粉嫩的小脸蛋,忍不住又轻声哼唱起自己编的儿歌来。

然而, 两个宝宝的蜜月并没有坚持到“蜜季”。

妹妹满两个 月,婆婆回国了。我身体恢复得不错,而且加拿大的产假是12个月,我和先生起初对2对2战斗模式信心满满。可毕竟少了一个人手帮忙,坚持母乳喂养的我不分昼夜每隔两个小时就要喂奶,一喂就是半小时,加上换不完的尿布,还要尽量多陪儿子来安抚他,觉得整个人每时每刻都是紧绷的。尽管先生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我还是时常从身体深处生出疲倦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睡一个整觉,谁也别理我。

一天晚上刚给妹妹洗完澡喂好奶哄睡了,我瘫在沙发上觉得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儿子蹭过来要和我一起看他的漫画书,他的小胖手指在书上点来点去,一边读一边笑一边问我各种问题。我的脑子如一碗隔夜的稠粥不会转动了,完全无法应付他的问题,只能“嗯、啊”地敷衍。忽然,他崩溃大哭:妈妈你根本都没在听我!我好想回到我们三个人的时候,那时候的生活更简单!”

那一瞬间,我差一点也跟着崩溃了,因为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先生过来解围,儿子却还是盯着我,眼角的泪还没有干,仿佛千言万语都凝聚成了那一道泪痕。我给了他一个拥抱,心里默默说:我们都不容易。你第一次做哥哥,我也是第一次当俩娃的妈妈。

第二天儿子去上学了,我给家有俩娃的女朋友们打了一圈电话,求教我该怎么办。这很正常,哪一个自己带孩子的俩娃妈不曾崩溃过?不曾想要原地消失?吐槽真的很解压,顿时挫败感填平了大半。然后我把大家的建议整理消化了一下,决定启动与儿子每周的“特别约会时间”。

“特别约会时间”是专属于我和儿子不被打扰的时间,所以必须离开家找一个不同的地方。所谓特别,就是要给儿子100%的全心陪伴,由他来决定怎么安排这个时间段。时间不能太长,因为1个半小时必须打个来回,不然会耽误喂奶。

第一次的特别约会,儿子要求开车去离家不远的Indigo书店。我们俩在书架之间席地而坐,一人捧一本书看。我把手机放在包里,只接电话不刷屏。他想要给我看那些搞笑的漫画时,我随时放下手里的书,跟着他看,回应他的每一个提问。当我全心回应时,我发现那些幼稚的漫画书还蛮幽默的,还学到很多英文的俚语。一个小时过得飞快,他看完了两本新书,走出书店时心满意足,坐在车后座上还在不断回味,跟我讨论那些不合常理的滑稽细节。

之后的特别约会,我和他在公园里骑自行车,溜冰、去甜品店吃冰淇淋,一起画画,逛玩具店,看动画片,甚至只是边散步边瞎聊。这“心满意足”的一个小时,是有疗愈功能的“爱的续杯”。他的抱怨少了,还开始帮我出主意:妈妈,你一边给妹妹喂奶一边陪我弹钢琴吧,我会把声音弹得轻一点,妹妹会喜欢的。

每周特别约会持续了大概4个多月,儿子逐渐接受了“连世界上最珍贵的父母的爱与关注,也是可以分享的”这个事实,不再每周催着我安排特别约会。特别约会变成了按需供给,只要儿子提出,我就满足。当发现他有几天特别容易发脾气的时候,我会故作神秘地问他:我们要不要偷偷溜出去Special Time?他用力点头,我就配合他假装是偷偷溜出门的,趁他不注意给先生发个短信,告诉他我们要去哪里。

哥哥妹妹吵起来有多凶,

甜起来就有多腻

不到两岁,妹妹的语言能力井喷,开启了“万能接话机”的模式,什么都能聊,当然常常是聊得人喷饭。妹妹的成长就像按下了快进键。对于哥哥来说,妹妹作为一个“玩具加宠物”的属性明显降低了,开始成为一个潜在的对手。

妈妈,哥哥不给我看他的书!妈妈,我看书妹妹老是来捣乱!妈妈,哥哥把我的玩具扔掉了!妈妈,妹妹把她的玩具放到我的书架里了!哥哥的尖叫震得我两耳嗡嗡作响。妹妹哭起来让我怀疑她的肺活量比我大。战况一起,先生就坐不住了,奔过去调停,十次总有七次不太成功,跑来找我搬救兵。

有时候我会嘲笑身为独生子的他:你不知道兄弟姐妹就是这样吵吵闹闹长大的吗?记得小学放学后,我和哥哥两个人从学校走回家,家门钥匙就挂在我胸前。我们俩前一分钟还在一起玩弹子球,后一分钟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爸爸妈妈还没有下班到家,没有人帮我们调停,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寻找平衡。

我和先生约定,如果听起来是小事,我们就当没听见,让兄妹俩自己解决。如果他们跑到面前来求助,不管大事小事都要认真对待。或者如果听起来真的有点严重,我们就去做一下法官。

可是再淡定的妈,也会有绷不住的时候,对着两个娃大吼,气急了也打过屁股。偶然的机会,我加入了一个亲子群“温柔坚定做家长”,对,就是这个关键词:温柔而坚定!和之前的“安全感循环圈”父母课堂又完美呼应了。要让孩子们感受到很多很多的爱,也要让他们尊重原则和边界。

别抢玩具了!如果这个玩具你不想让别人玩,就请你放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好。凡是不在自己房间里的玩具,都是可以分享的。但是,任何时候不可以直接从别人手里把玩具抢过来。你必须问:我可以玩一下吗?或者拿另一个玩具去换。如果我看到你乱扔玩具,我就会把这个玩具收起来,一个星期之后再拿回来给你们玩。面对两个较真的娃,每一次跟他们说“不”,我都必须详细解释清楚正确的做法是什么,而且要不厌其烦地重复。

妹妹擦了一把眼泪:哥哥,我可以玩一下你的这个球吗?哥哥下意识抱得更紧了:不行!“哇!”妹妹又哭了,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胖嘟嘟的脸颊滚下来,有一颗不偏不倚滚进了她张大的嘴里。她停了一秒,砸吧了一下嘴。我忍住笑问:眼泪是不是甜的?她抽搭了一下:不是,是咸的。

我转向哥哥:这个球是放在客厅里的,所以是可以给妹妹玩的。如果你不愿意让她玩,请你告诉她等多久之后给她玩。再给妹妹擦一下眼泪:哥哥是可以说不的,你想要玩别的小朋友的玩具,人家也是可以说不的。你试试再问:那你过一会儿给我玩行吗?哥哥把球递过来:那好吧,现在给你玩。你以后不能抢哦。

这样的情景隔三差五要重演一遍。我不断提醒自己,耐心一点,再教一次吧,他们总会学会的。

两个人吵起来有多凶,甜起来就有多腻。哥哥常常搂着妹妹一起看书,读绘本给她听,有时候要求晚上一起挤一张床睡觉。他有一本小本子,连写带画,专门记录妹妹的不乖,宣称以后要送给妹妹的男朋友。有一天晚上两娃早就睡了,到了12点我准备睡觉时,妹妹忽然醒来大哭说我太孤单了我要哥哥陪我睡。我忙了一天已经很疲倦了,没有力气再哄她,索性顺了她的意,把她抱到了哥哥的床上。

第二天哥哥抱怨说,妹妹闹得他整晚没有睡好。当天晚上我给他讲睡前故事的时候,他把小本子拿给我看。他是这样控诉妹妹的:昨天晚上是过去10年第二糟糕的晚上,妈妈把妹妹放到了我的房间,结果她走来走去好几趟,从自己房间带来了水壶,小企鹅,皮卡丘和她的小枕头。她的能量太难消耗了。

我们俩边看边笑,我答应他一个月之内妹妹不会过来了,保证他能好好睡觉。

妹妹一周大概要说100次:我再也不要跟哥哥玩了,一转头又成了小尾巴,跟在后头哥哥长哥哥短。哥哥讲的每一个笑话,她都特别配合,笑的前仰后合,有的我觉得真的一点不好笑,当然也可能我根本没有听懂。我们批评哥哥时,她看到哥哥伤心了,跑去玩具堆里找出一只软软的毛绒小熊,走过来给哥哥一个拥抱,把小熊默默塞在哥哥的手里。

希望孩子们长大后,是“世界公民”

今年,我移民多伦多7年了。国内好友问我:后悔过吗?我毫不迟疑:不后悔。为什么移民?为了下一代,也为了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所谓的为了下一代,并不只是国内高考残酷不如早点出国这么简单。我工作数年后赴英国读书的那一年,领悟到其实人生可以很不同,不需要被周围的人和潮流推着走。我希望我的下一代有更自由更多样的选择,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也有能力建立健康积极的亲密关系。文艺一点,就是“有热爱的事,有眷恋的人”。

正因为我希望孩子们能自由探索找到自己的热情和特长,儿子6年级了我都从来没有给他报过学习类的课后班,我觉得小朋友的成绩不必太看重,反而是学习的习惯和兴趣更重要。我很骄傲的是,从不到1岁起我就给孩子读绘本,家里任何时候都有数十本书散落在各个房间,随时都能拿起一本来读。两个孩子都特别喜欢阅读,保守估计每个人一年读300多本,包括我读给他们听的。每一位教过儿子的老师对会告诉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爱看书的孩子。我相信,热爱阅读的孩子,学习会更有后劲。

比起成绩单上的ABCD,我更关注“生活教育”。比如,我希望孩子从小树立健康的金钱观:能赚会花,愿意回馈社会。儿子5岁开始领零花钱自己管理,6岁半拥有第一张银行卡,8岁尝试把零花钱按50%、40%、10%分为消费,储蓄和捐赠三类管理。10岁,他申请到人生第一份工作,每周一次在社区送报纸赚钱,偶尔还拿到邻居给的小费。儿子学会了规划自己的零花钱,主动给妹妹和妈妈爸爸买圣诞礼物,给学校的各种慈善募款活动捐款,在这次疫情中他给湖北的医务人员和多伦多的医务人员捐了近200加币。我相信,心中有爱的孩子,会走得更远。

加拿大是一个移民大国,政府专门拨款给移民的孩子开设每周一次的母国小语种课。儿子读了两年的政府中文班,不喜欢教材和教的方式,就暂停了。但我没有放弃,在家一直要求孩子们尽量说中文。妹妹3岁多, 我买了国内的教材捋起袖子自己给兄妹俩上中文课,绞尽脑汁把课上得更有趣些。每次去图书馆借书,我都会选几本中文绘本,睡前故事也尽量中文和英文间隔着读。托来往中加的朋友带的最多的,也是全家读的中文书。

希望孩子们长大以后在身份认同上不再纠结于“我是中国人还是加拿大人”,而是有中国和加拿大文化双重滋养的世界公民。

暑假就要开始了。闺蜜买好了KUMON数学练习册,问我有没有好的学数学软件推荐。她的女儿和妹妹相差一个月,曾经是同一家幼托中心的同学。我没有回她,因为这是我的盲点。儿子快12岁了我还没有给他买过任何练习册,更别说4岁多的女儿了。跟她比起来,我简直属于大撒把。记得有一次她发微信说,“女儿今天回家哭了,说蘑菇姐姐推她了,不要跟蘑菇姐姐玩了。唉,没想到一切岁月静好了,还有这种烦恼。”我宽慰了她几句,说那咱们暂时就不安排小朋友课余一起玩了。第二天,她又发微信告诉我,“今天接娃的时候两人正在扮演消防员玩,看来并没有影响小闺蜜的手帕交”。我回复说,“当妈的心要大一点,小朋友说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之类,一年大概也就200多次吧。”其实我每天看着家里两个娃相爱相杀,早就免疫了,但是想想当初跟儿子交锋的时候焦虑指数也差不多,哪有今日身经百战的淡定。

移民7年,我在职场遭遇过很多起伏,很多华人家长希望移二代大学选择容易找工作的IT或者金融财务专业,也是因为自己亲身体验过的压力和失落。可是,我并不想让孩子受困于此,仅仅因为找工作容易重复别人的路。我很钦佩一个做IT的华人同事,两个儿子 一个从名牌大学辍学创业,开发了一个搜索和发现推荐不知名歌手作品的智能平台,被大公司收购,做着自己热爱也擅长的事情。小儿子热爱艺术一边读大学一边自己创作和演唱歌曲,和朋友们拍了MV在Youtube上有近五百万点击,乐在其中。我很欣赏他对孩子的放手和支持,不再因为自己的经历而要求孩子求稳扎堆从众,而是让孩子们真的听从内心,选择真正喜欢的东西,自由发展。

儿子开学就7年级了,加拿大的学校7年级起不再打ABC的等级,改为像国内一样打分了。这个夏天,我也在重新思考,怎么跟儿子讨论分数与学习效果,讨论是否要挑自己喜欢的科目去上对应的课后班,讨论如如何在竞争中扬长避短。很快,他就要进入青春期了。我希望我们的深度连接能够保持我们的沟通顺畅,也希望他的成长能给妹妹树一个好榜样。

今年5月的母亲节,早上儿子来叫我起床,下楼后我发现早餐已经准备就绪。儿子特地用奶酪炒了鸡蛋,摆好了勺子和花色餐巾纸,甚至用iPad打开了有雨声的背景音乐,先生端来一杯现做的水果奶昔,女儿马上递过来一根吸管,又捧来一张特地给我画的画。真是幸福感爆棚。

我一边慢慢的品尝早饭一边问儿子:你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儿子说:“一个绘本作家,自己写故事自己画,我还要成立公司,拍动画片,卖玩具。我希望我能赚很多很多钱,可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女儿也仰头看着我,淡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弯弯长长的睫毛被染成了金褐色。

作者后记

育儿是一段自我成长的旅程,也是一份永不辞职的工作。这段旅程指向分离,而这份工作是终生的牵挂。感谢三明治,感谢依蔓,让我在鸡飞狗跳柴米油盐以及家庭与工作的动态平衡中,记录下自己和孩子们一起成长的过程中,那些彷徨与焦虑,那些温暖与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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