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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芽的前生与今世：青丝丝蜕成的银丝丝

2021-02-08 10:0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安徽的‘金坝’芽子，鲜嫩可口，味道好吃，不错！”

当年，在北京举行的中国国际现代农博会上，安徽展厅内的“金坝”芹芽展柜前，聚集了天南地北的游客，他们对这种青丝丝、白净净的白嫩芹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面品尝着青嫩可口的芽茎，一面翘起了大拇指。

这边，卡着高度眼镜、头发灰白的何基正，耳闻着市民们的高声赞誉，露出了自豪而欣慰的笑容，心里乐开了花。

今年69岁的何基正，是土生土长的白湖人。他在镇里干了44年的农技员，对全镇农业产业可谓悉数皆知，了如指掌。那些年，何老对全镇农特产业的培育和发展，确实功不可没，用尽了心力——他当仁不让地成为“金坝”芹芽产业的培育人和开创者。30年来，何基正见证了绿色的水芹菜如何蜕变成雪白的土芹芽，青丝丝的枝蔓怎样蜕成了银丝丝的芽茎，见证了芹芽因何从单门独户的小畦栽培，摇身为千门万户的白色产业。1998年9月，他亲手整理申报材料，获得了命名为“一种芹芽的培育方法”的国家发明专利。

“深处种菱浅种稻，不深不浅种芹芽。”白湖镇并村前的原金坝村一带，大部为湿地浅滩，土壤松软肥沃，历有芹菜种植上百年的传统农俗——但凡都是单门小户地在低滩深泥处，栽上些许几畦，权当家常食用，或者趸个数斤，上集市里摆个地摊，兑个小钱，补贴些家用，也难成气候。

文革末期，个别农户将兑剩下的芹菜埋到淖泥里，储存起来以备适时再用。数日过去，那安睡在泥淖中的芹株，饱吸了黝泥中的养分，外露的芹叶愈发蓬勃葱翠了；轻巧巧地拔出来，下半截已蜕变成雪白的茎秆——入锅清炒，竟然脆嫩清香，别有一番风味。再摆摊叫卖，还能卖个更好的价钱。如此说来，这完全是个机缘巧合了。

泥淖浅覆，半青半白——这无疑是芹芽的“老祖宗”了。

光阴若水轻易过，辗转往复莫等闲。改革开放初期，徐屋村民组的吴成树老哥，在自家老屋后的自留地里，培植了两分地芹菜。那废弃的老屋，原本就是圮墙颓顶的不牢靠，加之春雨连绵，在某个雨夜轰然坍塌，碎土粉渣顺势就覆盖在了绿油油的芹菜上。半月后，老吴清理出干土，将芹菜们扒拉出来——倒伏的老茎上，竟然萌生出通身雪白的嫩芽来，青丝丝在干土里竟然蜕变成了银丝丝！

老吴将那些雪白清嫩的“芽子”下锅炒作，味道竟然鲜美可口，清香脆嫩，入口柔顺，这种新鲜的白色芽蔬，毫无争议地得到了人们的认可，当然能够卖个更好的价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乡亲们都在吴成树家学到了新本领，取得了真经。那些年，“亦芽亦稻”成为村子里普遍盛行的“春秋双植套种模式”，收效也超出“双季稻”或“稻+麦（油菜）”效益的一倍多。

干土覆盖，通体清白——该是“金坝”芹芽的“第二代”！

勤能补拙，在于丹心妙手，巧思善为。拨开时光的胶囊，追溯到21世纪初。为减轻劳力负担，减少嫩芽受损，精明的金坝人又灵活地运用了“地膜+稻糠”的覆盖模式，效果遂人所愿；2010年前后，经优化改良，聪慧的村民们再次创造性地用更为轻便的稻草替代了稻糠，形成了“双层膜+双草褥”的轻型覆盖模式——既收割轻便，省工省力，降低了劳动强度和劳力成本，又顺势错开了成熟茬口，保证了错季成熟，反季收获。这样产出的芹芽，雪白洁净，条形完整，加之反季上市，适期补阙了蔬菜市场的“空窗期”，价格上赢得了优势。

根茎嫩长，采割便易，质高量大，无疑彰显了“双膜双褥轻型覆盖”的特有优势：掐指算来，沿用至今的这种培育方式，应该是“金坝”芹芽的“第五代”了。

二十年前，“金坝”芹芽培植的“峰值期”面积多达万亩。遗憾的是，近年来，随着城镇化的推进与主劳力的外流，栽培面积大幅缩减。现有栽培面积约4000亩，主要集中在裴岗、白湖、串河、孙咀等八个村（社区），集中培植大户近千户。

每年的白露秋分时节，芹芽“专业户”们开始忙碌起来了——他们将当年春上预留的芹芽梗茎，撒播在平整的泥田里，控制好水田的干湿度。苗成后，按照一比十的面积比，分栽在整治好的宽约1.5米的窄畦上，施以畜禽粪、菜籽饼等有机肥。两月后，待芹苗长至40公分时，育芽期开始了，一次性“双膜双褥轻型覆盖”技艺派上了用场——先覆膜，铺盖20公分厚的陈年干草；再覆膜，盖上5公分厚的新草。这样的技艺，投资少，工时省，采摘简化且不易折损，又节省了大棚的成本，上市周期还延长了一季度。

两个月后，白嫩青丝的芽菜就悄悄地长成了，安睡在厚厚的草褥下。因其娇嫩蹦脆，盘运中易于折断和腐烂，不利于储运和保鲜，因而，芹芽销售采取的是“快销快运快投”的特有方式。仅老金坝村就有6名经纪专员，常年走村串户查看田间管理，联络外销渠道。从新鲜芹芽“起田”的两日内，八成以上的芹芽，就被快速运往上海、南京、合肥等国内外20多处大中城市。收成好的年成，亩产芹芽达3000斤，按均价3.5元/斤合计，亩均毛收近万元，除去劳力和肥料、种茎等成本3000元，纯收达7000元/亩。

“白色产业，燎原白湖”。芹芽培植业因其培育技艺简便、投入低、收效高，早已辐射到全镇十个村，成为镇域的一项成熟产业乃至白湖、斐岗、孙咀三个村的主业，为农业增效农民增收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个“金坝”命名里，原本就蕴涵着“金色土地里的宝贝”之意，何老诠释道。

为创建名特优品牌，镇里可是下足了功夫。九十年代末，就顺势成立了“庐江县金坝芹芽开发有限公司”，申报注册了“金坝”商标。多年来，荣膺“国家农业部农产品地理标志”等国家级证书5项、名牌农产品等省级荣誉8项；连续6次获准使用国家绿色食品标识；2013年，荣列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曾获“北京·中国国际农业博览会金奖”。

“二月二日新雨晴，草芽菜甲一时生。”阴历春上的“龙抬头”之际，新雨初霁，大地回春，路边的小草和畦里的蔬菜都萌出了嫩芽——白居易在《二月二》这首诗中，描绘出这样一派春意盎然、万物勃发的春阳盛景。然而，“金坝”芹芽此时却仍在安度她“阳阴交接”的前半生——正是错开了这个蔬菜泛滥的时节，蛰伏着、蕴藉着，守候着秋冬“菜荒”时节的来临。

春季为茎，秋后成芽，所谓，半生暗投为阴，半世勃发为阳——这便是芹芽的前世与今生。冥冥当中，注定了仿若“夏为草，冬成茎”的自然命理；想必，这就是“金坝”芹芽乖巧多舛的生命之旅——那些青葱的、茁壮的芽菜母体，一朝被掩，沉寂于泥，犹如山间竹笋，势必于心不甘，韬光养晦，蓄势待发，期待有朝一日，萌发新生，冲破黑暗，破土而生，迓迎光明，尚飨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