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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涅斯·瓦尔达:我从不对生命沉默

2021-04-28 14:1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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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梓晔

排版:Zhangshan

审稿:Xavier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本文仅用于交流学习,严禁任何商业用途

阿涅斯·瓦尔达

Agnès Varda

“我拍照,或者电影。或者,将电影放到照片去,又或将照片放到电影去。”

1

一切的开始:青年时代的影像启蒙

也许,人们对艺术和影像的感知是需要在人生的某个瞬间被激发的。

正如影史上那些伟大的影人一样,在面对人生中巨大的空白和无意义时刻,电影人对艺术和电影的选择和坚持成为了他们日后创作的养料和源泉。

正如大卫·芬奇在大学期间学习绘画时突然发现了影像表达的巨大魅力而投奔影像创作,文学、美术、舞蹈或摄影等其他艺术一定程度成为影人进入电影的指引者。

瓦尔达1928年出生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她的母亲是具有意大利血统的法国人,父亲来自希腊。她先后就读于卢浮美术学校和巴黎索邦大学学习艺术史。二战时,全家避难来到法国南方,她形容移居巴黎的过程实在痛苦,令她来到这个灰色、冷漠和悲伤的城市时,留下恐惧的回忆。她无法与索邦神学院的同学相处,并认为课程古板无聊,与年青人的需要不符。

早在少女时期,她就酷爱摄影,并考取职业摄影师。摄影师的出身很自然使得她在影片构图中一直对环境和人的和谐保持相当的敏锐和精确的捕捉。电影中“明信片式的风景”也成为她的影片特性之一。在1949年,她已经是法国当时知名舞台剧导演维拉的摄影师,之后还跟随维拉到巴黎夏佑宫到国立人民剧场担任剧场摄影师,并开始到古巴、西班牙等地从事报道摄影工作。

在朋友阿伦·雷乃的鼓励下,瓦尔达拍摄了她自编自导的第一部电影《短角情事》(954/89min/35mm/黑白),这也是她的第一部长片。

短角情事

故事背景就发生在瓦尔达从小生长的地方——法国南部的小渔村“短角”,描述一对男女正面临分手的抉择。

男人回到他从小生长的村落,而女人赶来和他汇合。他们散步、回想着他们的过去、寻找他们的自我与真实;而村民们照常过着他们的生活,他们在职业上的烦恼、他们的爱情故事、他们的困惑……这些都与这一对男女的命运交织出现。

一方面是一对情侣正在对他们的生活做一个小结论;另一方面是一个村的村民正试图以集体的方式啦解决某些“存在”的问题。

瓦尔达试图在比较私人的问题里安插一些比较丰富的问题。影片以章节的处理方式来处理这两个主题,避免将两个主题混合在一起,但同时又保留给观众将它们对立或重叠起来的机会。此后,这种特质也不断地在她日后的影片中出现。

在拍摄这部电影之前,瓦尔达没有任何拍摄经验,甚至对拍片的机器都不甚了解,她甚至只看过20部影片。但是她对影像的狂热和旺盛的创作力,在一开始的创作中就显露头角。这部影片在朋友的协助下,瓦尔达以极低的预算拍摄,筹到的资金包括向母亲借款、用母亲的房子抵押,和她继承自父亲的遗产共六百五十万(旧法郎),并采取和影片所有成员集资的办法。事实上,当时在法国一部普通影片的预算都要七千万。

由于资金的匮乏,瓦尔达买了一辆二手车载器材用来推镜。租不起同步录音的摄影机,也只好事后配音。朋友雷B担任本片的剪辑工作,连续几个月,他每天骑着自行车到剪辑室工作。

工作期间,雷B向瓦尔达表示自己在影片中看到了维斯康蒂和安东尼奥尼影片相同的场景后,瓦尔达的回答总是:“那是谁?”也是在朋友雷B的介绍下,瓦尔达第一次踏进位于巴黎的电影资料馆。

这部带着瓦尔达新锐眼光与艺术敏锐度的长片虽然没有立刻得到当下观众的热烈反响以及较高的经济收益,但这部标志着瓦尔达步入电影行业的作品,依旧得到了电影史学家的高度欣赏。

《短角情事》的拍摄比法国新浪潮的官方正史早了四年,而拍摄时低成本和非职业化的制片方式,却具备日后新浪潮电影的特点。也因此,阿涅斯·瓦尔达被人们称作“新浪潮祖母”的原因,早在被归于“左岸派”之前,她就已经为新浪潮电影做出榜样。

从摄影到电影,瓦尔达开始了她对这个世界深情而持久的探索与关注。

2

新浪潮时代:作为革新的力量

《短角情事》的发声似乎昭示了法国影坛即将到来的巨大革新。“新浪潮”时代的旗手如戈达尔、特吕弗、夏布罗尔等人以鲜明的主题标志着这场电影史上最耀目、最迅速、最彻底的革新拉开序幕。被划归到“左岸派”的瓦尔达,带有鲜明的作者特性。

期间,她创作了《幕府歌剧》(1958);《海湾的那一边》(1958);《五至七时的克莱尔》(1962);《向古巴人致敬》(1963)四部作品。(事实上,新浪潮的时间是极其短暂的,从夏布罗尔《漂亮的塞尔齐》1959和《表兄弟》宣告开始,1963年法国电影就开始转入另一个历史时期。)

1962年瓦尔达创作的《五至七时的克莱尔》,称得上60年代初巴黎的时代缩影。大量的创新技巧和自发的、真实的、近乎纪实的风格,紧紧抓住了巴黎摩登生活的新气息。

五至七时的克莱尔

影片以一个彩色画面作为开始:美丽的流行乐手克莱尔从一个纸牌占卜老妇的言语暗示中长生一种自己身患癌症的恐惧。

然后影片以黑白的方式展开克莱尔的个人历险:午后五点,到下午七点等待医院正式的检验报告出来之前,怀抱着死亡的想象和焦虑在巴黎街头漫游。影片的实际放映时间与故事发生时间相当。然而,拍摄按时间顺序分割成13个章节,时间长达两个月。

这部影片中,瓦尔达采取了新浪潮标志的手法:主观视角拍摄、用一个声道表现配角对白、开放性结局以及暗示过程和模棱两可变成观影一部分热切欲望。对于此片的主题处理上,便是通过一些由他人感知的简单视觉图像来建立女主角的身份,因此影像成为栩栩如生的表现形态。

3

雅克·德米:在所有逝去的人中

我最怀念他

《阿涅斯的海滩》

2008

“很自然的我想起雅克,所有的死亡都将我引回雅克,每一滴泪,每一支玫瑰和每一朵秋海棠,都是献给雅克的花,他是死者中我最珍爱的。”

在1990雅克·德米去世后,瓦尔达先后拍摄了三部以他的丈夫雅克·德米为主题的影片:1991剧情片《南特的雅克·德米》;1993纪录片《洛城少女曾经二十五岁》;1995纪录片《雅克·德米的世界》。

在这些有时画质粗糙的纪录影像中,雅克·德米的音容笑貌以某种恒久的方式重新回到瓦尔达的身边,借以这些,我们看见瓦尔达柔软和温柔的心灵,以及对丈夫深切的怀念。对于她来说,雅克·德米不仅仅是生活的伴侣,他们在艺术追求上也是可以共振的。

从某种程度上讲,作为女性创作者的瓦尔达是非常幸运的,她能够得到丈夫对自己从事事业的理解与支持,但这一点是很多女性不能拥有的,即便是聪慧如波伏娃,在面对萨特与自己保持开放性关系的观点上,仍会常常感到不快和嫉妒。

因此,女性创作者面对比男性更多的屏障和困境。瓦尔达曾在公开场合一再强调,她对所谓的性别歧视并不十分清楚,而且她的影片并不有意地去关注性别问题。其实影史特意想强调瓦尔达的女性身份是多此一举的,瓦尔达深知自己仅仅是作为独立个体去观察和思考这个世界,也只有抛却性别创作的身份,表达才能寻找到出口。

《南特的雅克·德米》(1991)描述了青年时的雅克在南特的第一次拍摄经历以及他对拍电影充满了狂热幻想的童年故事。它常常被描述为纪录片,但影片看上去更像是对雅克儿时记忆的一种补偿,这段瓦尔达不曾参与丈夫的回忆被镜头深情的“虚构”并展示。

影片常在雅克儿时以及当下的黑白与彩色之间相互转换,过往记忆与时间就在其中被压缩和放大。影片的开始是瓦尔达作为旁白述说:“我知道如何唤回时光,那些誓言,那些清香,永恒之吻,能否从深渊里复生?如太阳在海底洗净后再轻盈升起。誓言啊!清香啊!深吻啊!”镜头滑过画作中的皮肤、毛孔和头发。雅克静静的躺在沙滩,沙子从他的指尖滑落。

南特的雅克·德米

《洛城少女曾经二十五岁》(1993)是一部关于雅克的《洛城少女》(1966)的纪录片,片中混合了当初拍片的现场记录和二十几年后当地为影片庆生的实况。

在对丈夫雅克的生平描绘与瓦尔达自身情感投射中,可见瓦尔达阿兹创作中,一直坚持的纪录片本色。

她擅长将个人情绪的微妙与实际生活衔接,从而打破纪录片的沉闷和剧情片的虚构性。这种“作者性”鲜明的电影创作来源于她深厚的文艺底蕴,影像成为瓦尔达生活记录的方式。

4

纪录片:现实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我对生命一无所知。

瓦尔达纪录片的传统,贯穿着她的电影生涯。生活的往复、政治的思潮、性别的差异、回忆的感受、人际的变化、社会的阶层等都是她镜头中关注的一点。

在她72岁高龄拍摄的《拾穗者与我》(2000/82min/35mm/彩色)中,瓦尔达独特的记录了法国各种各样的拾荒者和拾荒的历史。她把自己比作生活的“拾穗者”,在时光的流逝中捡拾旅途中国的偶然与发现,收集人们遗留下来的形象、故事、记忆和感动。

从今天的眼光回望,瓦尔达似乎已经开始与大家慢慢道别。她捡了一些土豆放在架子上,看着它们慢慢腐烂,她把自己比喻为这些正在腐烂的蔬菜,从而引出死亡的话题。

瓦尔达把长满了“坟墓上的小花”的手置于镜头之下,还有她衰老的皮肤、花白的头发。她说:“我正在变得越来越老,越来越接近终点。我试着去看2000年的拾穗者是什么样,也看2000年的瓦尔达变成什么样。我已经进入老年期了,所以,我看不出有什么原因我不试着去纪录它。”对生命不可阻挡的流逝是瓦尔达在后20年纪录片中不停提及的话题。

阿涅斯的海滩

《阿涅斯的海滩》,可以看作瓦尔达自我讲述的自画像。在这部110分钟的影像里,瓦尔达浓缩了所有的关系:历史重现的结合,老电影的片段,家庭照片,现在瓦尔达自己提炼的童年时光的电影片段,她的职业,与德米的生活和她当下的寡妇身份。这部影片展现了瓦尔达新的面貌——她有一系列的个人资料和工作,迄今为止,她最忠实的信徒们都不知道——同时,她还运用了与老年相关的品质(怀旧,健忘),从而动摇了其他任何人对准确性的看法。在整个过程中,瓦尔达强调了持续不断的重建过程和对她故事不完整性的永久信念。这部影片是对记忆,空想和一些天马行空的事物的合集,抓住这些生活中细微变化的瞬间是瓦尔达纪录片形成特有风格的特点。

阿涅斯的海滩

这部纪录片中透露出瓦尔达的嬉闹性格,虽然她讨论了失去与挣扎,但她以一种讨喜的阳光超现实主义对待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她说,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景,那么她就会拥有一片海滩。在回忆童年的假期和在加利福尼亚的快乐时光时,瓦尔达在沙滩上的一条巨大的鲸鱼里面向观众发表演讲,并在一条繁忙的街道上建造了一条微型的海岸线。

“如果我们打开人们的心扉,我们会发现风景”她在电影的开头告诉我们,“如果打开我的心扉,我们会发现海滩。”____阿涅斯·瓦尔达

从赛特海岸线(《短角情事》),到威尼斯沙滩(《墙的呢喃》),再到诺曼底(《脸庞,村庄》),只要哪里有海滩,哪里就有阿涅斯。

阿涅斯奶奶已经离开我们两年,我们从她留给世界的影像中看到感动、深情、留恋、晚年的孤单、生命的思考和无数无法皈依的思绪。但我们仍对她所知甚少。

我们在她创造的电影中寻找自己人生的答案,希望你的答案不是沉默的。

FIN

原标题:《阿涅斯·瓦尔达:我从不对生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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