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琏：根治腐败一个靠市场化一个靠法治

        满头银发的经济学家吴敬琏，从三联书店的台阶一下来，就被几个在大风中等候多时的读者围住。他们捧着手里的书让老人签名，书的名字叫《直面大转型时代》。

        这本书是吴敬琏自2007年以来的文章选登。回顾30多年来的改革历程，吴敬琏觉得过去曾经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经过讨论甚至辩论，得出一个正确结论，但执行的过程中出现问题，以至于最后仅仅记住一些结论，甚至变成口号。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了很好的决定，但会不会也遇到这样的执行问题？决定里面说，“市场要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它会不会又变成一个口号了，落实不下去呢？“我们希望它不会发生，但根据过去的历史经验，它是有可能发生的。”

        近年来，改革逐渐进入“深水区”，但社会上关于回到过去还是深化改革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方针和路线之间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息。吴敬琏坚信：“只有坚持市场化、法制化、民主化的改革道路，建立包容性的经济和政治制度，这样中国才有光明的未来。”

        在他看来，2007年以来的争论，涉及现实生活中的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粗放型的经济增长方式扭转不过来。第二个问题就是腐败越来越严重。对此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强化政府的作用，从体制上制止腐败。另外一种看法认为要靠市场化、靠法治。而社会上的有识之士，越来越多的人认同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强化政府，不是强化政治上的管控，而是要推进改革。

        吴敬琏认为，要解决当前面对的这些严重矛盾，根本的出路在于推进改革。第一步就是从问题导向入手，分析这些问题的体制性根源；第二步是开列出改革的总单子，形成所谓最小一揽子改革方案；第三步是执行这个方案。他明确提出，新一轮改革的核心应该是建立竞争性的市场经济体系，完善法治，正确处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

        由于多年来力挺市场化改革，吴敬琏也被人称为“吴市场”。当天互动环节中，有读者问起这个名号的由来。吴敬琏说，“吴市场”这个说法这不是自己发明的。在1990年一个高层座谈会上，大概有七八位经济学家参加。主张市场取向的是三位，比较年轻一点的吴敬琏，跟持不同看法的理论家、政治家发生了辩论。之后传出一种话，说现在有几派意见，主要是两派。为首的主张计划取向的人正好姓有，就叫“有计划”。主张市场取向的那一天表现最激烈的就是吴敬琏，所以被叫做“吴市场”，是这么来的。       

吴敬琏发言节选

        从2007年开始，也许稍微还早一点就开始了一个大争论，实际上是面对着两个问题，我们实际生活中的矛盾面对着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粗放的增长方式转不过来。虽然1995年就说了要转，但是一直转不过来。为什么转不过来？当然有各种各样的意见说不要转，不需要转，这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在工业化的早期、中期、后期都应该执行的，就是靠投资来拉动的，以后加上一个靠出口来驱动的一种增长方式。但是现实的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因为大量浪费造成的资源匮乏和因为增长模式上出现的问题造成的生态环境严重破坏，变得越来越严重。那么就需要回到最早的讨论，比如“十一五”和“十二五”初的讨论，为什么转不过来？讲了十几年，为什么转不过来？最后得出来一个结论是有体制性障碍，就在于政府的在资源当中起了主导性作用，归拢来就是这么一条。

        第二个问题就是腐败变得越来越严重。但是为什么用了各种方法，用党纪国法惩办贪污分子，你看那个级别变得越来越高，人数越来越多，但是制止不了，越来越严重。有两种说法，一种办法就是要强化政府的作用来制止腐败。另外一种意见是，腐败的根源在于寻租，寻租的实质就是行政权力对交易的干预。所以从体制上根治腐败，一个要靠市场化，一个要靠法治，就是这样一个辩论。所以这个书第一部分从很大程度上就是做了这样一个讨论。第二部分着重讲增长方式不行了，但是要求改，改不过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到了十八大前，社会上有识之士越来越多的人认同，（解决当下矛盾）办法不是强化政府、强化政治上的管控，而是要推进改革。这本书的第三部分其实就反映了我是属于这一类经济学家之一，反映了我们当时的意见，认为要解决我们面对的这些严重的矛盾，它的根本的出路在于推进改革，所以呼吁重启改革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