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农家女变身美国健美冠军，自虐生涯何时是个头？

        哲学家丹纳把人体比作一座建筑。对于身体、线条和肌肉的雕塑，人类从未停下脚步。

        就像减肥是大多数人追求的一种身体雕琢，健美则是一小部分人对人体艺术在力与美中最高的追求。

        40岁的温州女子金舒春（Michelle Jin）本月夺得了“美国健美小姐大赛”的冠军，还登上了《MD-Muscular Development》（发展肌肉）杂志。她全身清晰的肌肉线条和饱满的肌肉群引发了众多普通人的感叹：有人艳羡，同样也有人不屑。这两种表达像极了人们对于陌生事物的考量，往往迷惘在光鲜的表面而无法洞悉内里。

着魔健美九年只为一条出路

        22岁那年，初中没毕业的金舒春为了将来更舒适的生活决定去美国闯荡。文化程度不高的她做过货车司机、餐厅服务员等等很多工作，但理想中的舒适生活并没有很快来临。为了能在异国他乡圆梦，她在18年来仅仅回国三次。

        2005年，在朋友的介绍下，金舒春开始练习健美。她说美国人对于健身很重视，“他们很羡慕能减肥又有肌肉的人。”

        最初那些太过阳刚的肌肉线条往往会令金舒春的内心忐忑不已，“毕竟一个女的练成这样在我们传统观念里总觉得不好看。”

        练着练着，金舒春觉得一天不练反而觉得难受，更重要的是她希望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我文化程度不高，想在美国生活总要一技之长。”

        在美国一旦考到健美教练证，时薪超过35美元，算得上高薪职业。于是，为了给自己和家人更好的生活，她决定彻底开始自己的健美人生。

        在世俗的眼光中，女性参加健美反而丢掉了她们的柔美。于是，家人和长辈一开始就是金舒春健美路上的反对者。不过相比日复一日的训练，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为了这次健美比赛，她准备了四个多月。“每天跑步两个多小时，其它肌肉练习还要一个多小时。”她说最难受的是控制饮食，“水果、面包、米饭都不能吃，只能吃鸡胸、鱼、菜这些，但也不能多吃。我几乎都是处于很饿的状态，而且腿很痛，天天要吃止痛药。因为想比赛想赢，就一定要瘦，还得有肌肉，真的练得很苦。”

        除了准备比赛外，平时的训练也不轻松。“她每天要训练，吃东西要注意，要吃高蛋白，特别是那么难吃的蛋白粉，每天都必须吃。”金舒春的外甥女星星告诉澎湃记者，“她每天一般要吃6到7餐，每餐间隔2到3小时。她每月花在吃上的钱，大概1000美元。”光每天早餐，金舒春就要吃8个鸡蛋的蛋白，以促进肌肉生长。“这次阿姨拿冠军后，我妈妈和家里的亲戚都哭了。”

        肌肉线条好，身体脂肪少，再加上柔美的面庞，金舒春在“美国健美小姐大赛”中脱颖而出。这并不意味着未来就如梦想一般按部就班。

        “阿姨的学历只能在美国打零工，练习健美成了一条出路。”面对澎湃记者关于金舒春的未来时的提问，星星期待中夹杂着迷茫和一丝哽咽，“她已经40岁了，但不知道这个健美何时是个头。考健美教练资格证必须是高中学历，所以阿姨现在还在美国读书，还要修两三年的课程，这意味着她要一边健美，一边读书还要一边赚钱。”

        家人说，金舒春的现在理想早已从当年想象变为如今的具象——在美国开个健身房。

肌肉比金子还贵，市场却是洪荒一片

        金舒春在健美之国的夺冠，短时间里引发了众多的关注。大多数人在看到她照片后，泾渭分明的观感很快就会随着时间而消解。金舒春的故事就像是丢进江海的石头，泛起的涟漪很快会被洪荒之地吞没。

        在国内，健美被视作少数人关注的洪荒之地。缺少美国完善的健美竞演市场，加上并非奥运竞技项目，它也注定得不到政府的投入和市场的追捧。中国健美协会也只是一个全国性群体组织，如今更多偏向于管理培养健身市场和教练。

        堪称全国奖金最高的“黄金时代之夜健美大奖赛”冠军奖金不过80000元。对于绝大多数健美者来说，这个数字与他们的付出相比杯水车薪。国内其他普通的健美比赛奖金更是少得可怜，有的奖金甚至只是给一桶蛋白粉。

        昨天，刚刚结束南京大学生健美比赛的选手小刘告诉澎湃记者，健美称得上一项烧钱的运动，“可能你不相信，健美运动员身上的肌肉花费要比黄金还贵！”

        他简单算了一笔账，以自己准备这次比赛来说，一个周期的相关花费就相当惊人。首先要买蛋白粉以及各种补充剂补充必须的营养；其次，要找健身馆锻炼；还有比赛报名费、比赛服装以及数百元的健美油彩。他说加上日常的饮食，自己至少花费近万元，这还算少的，“那些圈里为了全国冠军努力的前辈告诉我，一个比赛周期保守估计花费就超过2万元。”

        金钱上的花费只是其一，从事健美的人在比赛前更是要经历一次炼狱般的自我折磨，“我们通常在比赛前3个月不吃油，赛前一周不吃盐，到最后开始禁水。这些就是让身体退水，保持肌肉良好的分离度让肌肉线条更加清晰。”这位健美数年的大学生承认往往比赛时候看上去壮硕有型，但实际上人虚得厉害，“这就是代价。”

        最令专业健美界人士担忧的恰恰是健美目前在国内夹缝中的生存遭遇。“现在大多数人对健美运动并不理解，而且对它的运动属性更是充满争论。随着广州亚运会和仁川亚运会相继取消健美比赛，让它进一步陷入低谷。”在接受澎湃记者采访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国健美协会的管理者忍不住“倒苦水”，“健美现在真的很难，没人关注市场又小，加上投入不菲，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很多健美冠军最后都改行了，混得差点的去了健身房。”一位圈内人告诉澎湃记者，金舒春并非第一个在美国拿冠军的中国女选手，曾经有位曹姓女选手国内夺冠后赴美，并在美国夺得冠军，最后却在“生活堕落”的传言中销声匿迹。      

        对于含脂比例、肌肉和线条的极致追求，人们往往会走向另一个极端。于是，健美往往会在药物的驱使下从雕琢身体变成了坑害健康。为了美，失去了“健康”。

        有不少人为了迅速凸显健美效果服用类固醇。43岁的巴西人德索萨为了追求大力水手的肌肉不顾截肢危险，注射类固醇以获得74厘米的二头肌。去年一位名叫坎迪斯的英国健美女子长期服用类固醇，从金发女变成了“肌肉男”，后背、前胸和嘴唇都出现了体毛。

        即便是7次登上“奥林匹亚先生”宝座的阿诺德·施瓦辛格也承认年轻时依靠类固醇塑造了自己的硬汉形象。他在自传中写道，“那时类固醇就是一种新生事物，我们使用起来就像吃薯条一般，丝毫没有考虑到它的危险性。”

        根据实验统计，每日服用25毫克类固醇，健美运动员首次服用1周期（4-6周）后，体重平均增长7公斤至10公斤，更重要的是，肌肉线条和肌群会迅速显现。这令不少在健美路上挣扎徘徊的人选择用药物去打造自己的肌肉。

        于是类固醇、生长激素、西斯龙、胰岛素等等都被人们运用于健美。为了短短数月换来的肌肉，付出睾丸缩小、性欲萎缩、骨质疏松，肾脏疾病以及心血管高发等等的健康问题。

        而在国内，几乎所有参赛的健美者都说自己是自然健美不存在服药的情况，但事实上，每次比赛大家都暗中互相猜测对手用了什么药，用了多少剂量。参加完大学生健美比赛的小刘告诉澎湃记者，的确有着不少健美者拒绝用药，但类固醇总会撬开一些人的大脑，因为行业太不规范，大家都需要奖金来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