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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牌屋里的色、香、味

澎湃记者 张博
2014-06-13 18:40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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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是可能性的艺术。
——俾斯麦
爱不是一种可能性,而勿宁是一种超越,超越那看似不可能的事物。某种貌似没有理由存在并且没有任何出现可能性的东西,竟然存在。
——巴迪欧
 

        讲述白宫政治斗争的美剧《纸牌屋》,以其豪华的阵容,精良的制作,饱满紧凑的剧情,近两年在国内颇受欢迎,被国人戏称为“白宫甄嬛传”。

        6月11日,华师大政治学系”论辩场”系列讲座第二场,选择讨论这部热门剧,标题充满吸引力:《纸牌屋》里的色香味——角色行为设定与政治权力结构。

《纸牌屋》基本色调:黑、灰、蓝

        对谈人为吴冠军教授和陆秉文先生,吴老师是华师大政治学系教授、博导,《华东师范大学学报》英文版执行主编,代表作有《现时代的群学》和刚刚出版的英文著作《The Great Dragon Fantasy》。陆先生笔名七格,是吴老师心目中的“跨界王”,横跨学术、小说、编剧、数字美术、雕塑数界。

        这是面对在校学生的讲座,吴老师说起选题的初衷,是为了“避免从理论到理论,从概念到概念”,更关心“学术话语和大众文化互动”。他轻松诙谐的开场白奠定了基调,整场近140分钟的讲座笑声不断,互动活跃。陆秉文先生先从编剧的角度,对剧本、角色设定等做了影视方面的专业分析,还结合视频逐格分析了片中一场戏,细腻而精彩。吴老师则从政治哲学角度,思考我们今天的政治为何会呈现出《纸牌屋》里的局面。最后回答观众提问,共同讨论。        

        陆先生一开始就点明《纸牌屋》的基本色调是:黑色,灰色,蓝色。阴暗色调决定了电影主题基调:表现黑暗中的人物关系。主角Frank Underwood是个大反派,一路从民主党党鞭爬上副总统位置。做过编剧的陆先生说,美国编剧界似乎有个默认规则:不能描写总统是反角。而国内审查制度则明确规定:干部必须是正面的,小三最后必须是失败的或幡然醒悟的。

  “真正的权力不需要乳房来挡道”

        陆先生认为《纸牌屋》意在展示权力的争斗。片中Underwood就曾对Remy Danton说:“不要为了钱,满足于做一个大企业的说客。权力,才是你真正应该追求的东西。”而性,在本剧中只是个点缀,该片中没有女性的乳房是巨大醒目的,“真正的权力是不需要乳房来挡道的。”陆先生提到中美两国对女演员的遴选区别。中国选男演员比较宽,像葛优这样的也能很成功,但女演员不行,必须漂亮。而美国女演员(选择标准)就比较宽,老了也可以演Claire Underwood这样的角色。另外他说,国产剧因为不能谈论大事情,男人的权力顶多到家庭这一层,最多就是把丈人搞定了这一类。        

        Claire是《纸牌屋》中很出彩的一个角色。陆先生分析指出,Claire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但在某些关键时刻会向她的丈夫让步,但其实并非向丈夫让步,而是向权力让步:为了得到更高的权力,可以暂时妥协。她和Frank的关系也很有特色。Claire在生活中遇到压力之后,也和Adam有一场外遇。“她和Adam的一场情戏,镜头表现她拉链拉到半裸。但她和Frank的夫妻关系是没有类似的呈现的”,两人即使依偎或抚触也是“被衣服毯子等包裹着的”,“肉体关系只在外展现,婚外才有的”。

        该片演员的表演都很精湛。饰演Frank的老戏骨Kevin Spacey“越老越出彩,脸上的肌肉和皱纹,灯光一照,满脸是戏,充满细节。”而饰演Claire的Robin Wright曾在采访中说,自己表演这个角色时,“心中参照的不是希拉里等女强人形象,而是鹰,表现王者的气概……想象一下鹰扑向猎物时,爪子伸出来的那种时刻。”陆先生认为这种表演法有深刻的心理缘由,“我们其实是通过动物式的本能,来观看表演者(表情、肢体等)表达的是什么意思的。”

        陆先生最后提到片中“打破第四堵墙”的演绎法:Underwood随时随地会对观众说几句话。他认为这是“大反角争取观众同情的好方法,和观众直接交流。我把自己包括龌龊想法在内的所有想法都告诉你,你就会站在我这边,关心我的命运。”

        吴冠军教授接着从学理上思考这部现代政治剧。

政治的“逼格”是怎么降下来的

        首先,他认为从理想国到纸牌屋,表现了政治哲学史的“下降”。在现代人眼里,容易把哲学想成纯粹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而政治则是某些肮脏的交易。比如片中的Claire也会关注环境、慈善等很理想的事,可一旦为了权力和利益,都会放弃。而在古典时代,哲学与政治紧密关联。在古典时代,政治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不是找代理人玩的一个游戏,事关人如何生活在一起的智慧。古典政治哲学家都必定谈论哲学,政治是思考追问政制,最好的人间的秩序安排和政治方案。那么,什么时候发生转变的?

        马基雅维利的下降。从马基雅维利开始,认为人们要把眼光降下来,不再关心政治应该是什么样的、人们应该怎样生活,而是关心政治实际是什么样的、人们实际该怎么生活的。从柏拉图式的理想主义(理念主义)转到通向政治事务的现实主义。目标降低,旨在和绝大多数人实际欲求相协调,政治问题成了技术问题、细密精巧的手段。政治摆脱德性的约束,而不是服从实现德性这个目标。正是《纸牌屋》的起点。

        随后,霍布斯出现了,他进一步下降:人们为了逃离互相残杀的自然状态,我们需要一个主权国家。下降到了每个人的“生存”层面,政治只要满足生命层面的需求就有正当性了。不再追求高端、美好、最好的,而是最低的、生存层面的、怎么活,才是国家需要应对的。在这个意义上,现代政治诞生了。        

        其次,他讨论了《纸牌屋》里的性与婚姻。拉康说:“两性关系,不存在这么一个东西。”总会有其他东西掺杂其中。Underwood在片中说过:“什么东西都是关于性,但性本身和性没关系。性是一种权力关系。”Underwood和Claire在很大程度上拥有牢固的婚姻。        

        但他们的牢固,和我们传统意义上的美好婚姻有关系么?现实生活中,爱情是婚姻建立时的姿态,但同时也是消失的中介。婚姻一旦建立,爱情便自动消失。就像社会一旦建立,革命便自动消逝。而片中男女主角的结合,是为了走向权力的巅峰。即使没有任何爱情,也不会分开。很多时候,Claire(在不扮演女强人时)也是一个绝望主妇,所以这种时候,她需要出轨。当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她立刻变成女人了,活色生香。在这一意义上,出轨有时是对既有秩序的维持。婚外情加上政治野心,让Claire能和Underwood继续过下去。

婚姻的政治属性 爱情的政治向度  

        吴老师认为,婚姻本身是有政治属性的。他同意同事、华师大政治系外籍教授Mahoney的说法:婚姻是人类的一种制度安排,也是使人和人形成共同体的一种具体方式,把你安顿在某个点上。最适合封建社会,例如在欧洲中世纪的社会就是非常具有价值的一种政治安排。

        吴老师指出,爱情和婚姻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婚姻是你决定的,爱情不是你决定的。你可以决定什么时候,和谁结婚。但爱情是身不由己的,往往当你发觉的时候,你已经在爱中了。并且,婚姻是日常生活性的,每天茶米油盐。而爱情是打断日常生活的。Fall in love,坠入爱中,美妙又恐怖的失重感。黑格尔有言:当你爱时你不再自给自足,你会在另一个人那里发现自己的一部分。真正的自由在爱中,因为在爱中你不再是一个狭隘的自我中心主义者。

        此外,爱情还具有政治向度。和革命一样,爱情也具有打破周而复始的生活的强力,可以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

        提问阶段,早已按捺不住的学生们抛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令两位主讲人应接不暇,复调的讨论使得讲座的主题得到了升华。

        爱情与政治,是人类生活中最为重要的两个议题,二者的交织像人类的生活一样复杂绵长,而对其的思考和讨论也永远不会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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