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书︱从这些书入手，读懂太平天国

        太平天国曾是中国近代史研究的热门，号称中国历史学的“小金花”，曾吸引了无数历史爱好者的关注、倾注热情，其影响力甚至一度超越了史学研究的范畴。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从太平天国运动尚未结束起，这个运动就被人为附加了许多色彩、意义。不少人和势力出于各自的利益、企图或其它考虑，从褒贬两个极端，给这段历史“添油加醋”，令前后不过十多年、距今不过一个半世纪的这段历史，成为中国历史长河中“赝品”最多、争议最大的一块碎片。

        不仅如此，直至今日，仍有色彩不同、立场各异的诸路人马，在“影射史学”思维的驱使下，抱着“天国史研究搭台，推销个人见解唱戏”的初衷，涂脂抹粉、任意打扮着这个“历史小姑娘”，并借助今日网络资信之便利到处传播，令有心认真研究这段历史的许多朋友眼花缭乱，莫衷一是。

        其实社科研究和自然科学研究最大的不同，在于“硬件”要求较低：自然科学到了一定高度，就必须有相应的技术、设备方能展开专业研究，这些技术、设备，有时甚至以名校之尊，举一国之力，都未必能满足；而包括历史研究在内的社会科学许多领域，则只要打下扎实的学科基础，拥有过硬的功底，再辅以必要的资料“入口”，即便是业余研究，也未必不能获得较深入的造诣。即以太平天国史研究领域而论，简又文先生、罗尔纲先生、王庆成先生等，均是以业余研究起步，最终成为一代名家的。

        对于真正对太平天国史感兴趣，并希望通过阅读和研究得窥门径，甚至有所进阶的朋友，一份靠谱的书单是不可少的。作为同样走业余研究道路并长期坚持的爱好者之一，笔者不揣冒昧，开出一份自认为有一定参考价值的书单如下。        

        第一类，是原始资料类，包括太平天国方面的印书、文书，清方档案、奏稿、诰谕，相关外国人一手文书文献，以及时人笔记等。

        这类资料是建立自身对这段历史研究“坐标”，从而令自己不至于被杂音轻易干扰的基础和关键，是必不可少的。中华书局根据神州国光社旧本整理出版的8卷本《太平天国》，和广西师大出版社的10卷本《太平天国》，是覆盖面最广泛的类书；上海古籍出版社《钦定剿平粤匪方略》是清官方对太平天国之役的总结性类书，保存了相当多一手资料，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编《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中华书局版《太平天国文书汇编》和《太平天国印书》等，都是前述类书的必要补充。此外，中华书局8卷本类书《捻军》，也有相当的参考价值。此外，赵烈文《能静斋日记》、王闿运《湘军志》、王定安《湘军记》也有其独特的价值。        

        第二类，是较有价值的通史、专史类研究书籍。

        这类书是专业研究者的研究著作，具有一定价值，对初学者而言，可更方便地建立对太平天国全貌或一隅的综合性印象，且便于顺藤摸瓜，去探究更专业的资料来源。不少这类著作还附有诸如军事地图、典章制度列表、历法换算、地名对照等资料，为初学者提供更多方便。但这类书都是经过主观剪裁加工的二手资料，许多业已过时，其余的也须辨析使用。

        ——《贼情汇纂》。这部书是曾国藩部下低级官员张德坚在太平天国天京事变前编纂的情报总集，系统、翔实地介绍了太平天国前期的各种体制，编纂风格严谨、力求准确，具有极高价值。但这部书叙事仅到1855年初左右，后期史料阙如，且编纂者级别太低，目光不免狭隘，许多论述和观察因此受到局限。

        ——郭廷以《太平天国史事日志》。这本出版大半个世纪的编年体太平天国简史，以其翔实、客观、力避受时俗和政治观念影响，至今仍具有其它类书不可替代的价值，用作查找人、事、物的来龙去脉最为便宜。这部书的缺点，除了因成书较早而无法收录此后发现的文献和事迹外，大多数记载不标明原始出处，业余爱好者上手困难，是一大硬伤。

        ——中华书局四卷本《太平天国》。这本书拥有迄今最完备的太平天国人物、官爵类表，具有其他书籍难以比拟的方便之处。但此书受时代局限极大，虽出版于“文革”后，且挂名罗尔纲先生主编，但其中内容却大多在“文革”前或“文革”期间编成，并因此深受实际编纂者的影响，存在严重的对太平天国及洪秀全粉饰、拔高倾向。具体到其最有价值的类表方面，该书将“正面人物”和“叛徒”分别排列，一些重要人物因此被“打入另册”，严重影响了其“工具书”价值。而其半纪传体的体例，于初学者也未必便宜。

        ——香港猛进书屋版、简又文《太平天国全史》。这部由简又文先生耗费半生精力、几易其稿的鸿篇巨制在很多方面弥补了《太平天国史》的不足，有助于研究者摆脱大陆太平天国史研究的窠臼，建立更公正的研究坐标。这部书的缺憾同样是时代性和主观性的：简又文先生反对影射史学和大陆流行的历史价值观，但自身同样囿于主观定见，有意无意地渲染、突出太平天国运动的“民族革命”色彩，而刻意淡化其宗教和农民运动属性。

        ——南京大学版《太平天国通史》（3卷）。这套书在市场上并不出名，但在圈内小有名气，成书于上世纪80-90年代的这套书收录了许多新资料、新见解，在“解放思想”的大环境下，不少推论、结论显得大胆和敢于摆脱窠臼，且采用现代通史的编纂风格，对初学者更方便。该书的不足之处，是不同章节分别由不同单位、不同流派和风格的作者“包干”，而总编并未强行捏合在一起，造成许多论述、结论自相矛盾。

        ——郦纯《太平天国制度初探》、《太平天国军事史初探》，张一文《太平天国军事史》，《太平天国战争全史》等等，都是研究太平天国特定领域的有价值类书，但这些著作的记载出处不一，作者文字理解能力和专业背景各异，往往妨碍记载和论述的准确性，需要互相印证，并结合一手资料，才能更好地运用。

        第三类，是外国资料。

        这类资料除前述类书已搜集的部分外，最有价值的是当时西人报刊记载（如《北华捷报》），但卷帙浩繁，于业余爱好者而言，通读恐非易事。

        这类资料由于“雾里看花”，优缺点都突出，优点是更为中立、客观，缺点则是因对中国历史、太平天国制度一知半解，往往造成误解或臆测。过高或过低评价这类资料，都是不科学的。

        如前所述，相当多这类外国资料已被翻译、收录入各种中文类书，但如有条件，应尽量找寻原文阅读，如相当重要的《太平天国起义记》，通行的简又文译本就有很多错漏。

        此外，一些看似和太平天国运动无直接关系，但实则关系重大的外国资料，如马礼逊和郭士立译本《新旧约全书》等，也值得业余研究者中的“进阶者”认真关注。

        至于一些外国现代论述，如史景迁《太平天国》、史蒂芬.普拉特《太平天国之秋》、托马斯.H.赖利《上帝与皇帝之争——太平天国的宗教与政治》等，包括更早的呤呖《太平天国亲历记》，都只能说“开卷有益”而已。        

        第四类，是当代研究者的研究文集。

        这类作品数量最多，对一般读者颇为适宜，但对有志研究者则未必适用，因为这些作品都是他人根据一、二手资料研究所得的主观类作品，倘研究者根据这些主观类作品进行“再研究”，其局限性可想而知。

        在这类作品中，一些研究方法独特、有借鉴意义的著作，如王庆成的《太平天国的历史与研究》、《太平天国的文献与历史》，简又文的《太平天国典制通考》等，对业余研究者价值较大，值得参考、印证。一些特定年份、组织出版的学刊、论文集则可集思广益，同样具备相当价值。

        至于那些历史随笔、争鸣著作，则更适用于普通读者或文学爱好者，而于真正的历史业余研究者未必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