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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研究专家陈鸣树逝世:严肃中杂以诙谐,谈笑间施以教义

澎湃新闻记者 孙丹 实习生 邓灵灵
2014-07-19 09:57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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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鸣树,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导,鲁迅研究专家。

        在复旦大学师生印象里,他是坚持冬泳健身,病痛中依然研读《史记》、《昭明文选》的师长。

        在学界评价中,他是鲁迅研究以及20世纪中国文学研究、文艺学研究领域贡献卓著的学者。同时,水墨丹青上也颇有造诣。

        陈鸣树,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导,鲁迅研究专家,于7月18日在上海逝世,享年83岁。

        “严肃中杂以诙谐,谈笑间施以教义。”曾是陈先生力求的上课风格,在生活中他亦能治学和兴趣相辅。谈起陈鸣树先生,他的学生和朋友们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先生的一生离不开鲁迅、游泳、绘画等关键词。        

研究强调逻辑        

        1931年,陈鸣树出生于盛产才子的苏州,幼时接受了较好教育,童蒙时代搜集到一张鲁迅画像,从而结下一生的鲁迅缘,对文学创作产生强烈兴趣,开始写作。1949年参加工作后,任苏州文联执行委员兼秘书等职。

        “年轻时,老师身体很差,他白天一直关着窗,在灯下写作,晚上也是如此。身体怎么会好,那时生活也比较困难。”陈鸣树带的第一任博士生黄昌勇(现任上海戏剧学院副院长)告诉澎湃新闻,青年时代的陈鸣树,研究、创作就很拼命。

        1955-1960年,他在南开大学攻读中国现代文学副博士研究生,师从鲁迅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奠基人李何林先生。李何林先生对陈鸣树影响颇深,坚定了他研究鲁迅的脚步。

        1961年,陈鸣树担任上海作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1975年,由李何林先生提名,调京担任《鲁迅年谱》研究室召集人。1977年完成《鲁迅年谱》,他没回文学研究所,而是申请调到复旦,“到学校里安心做点学问。”这是陈鸣树最初的想法,这一决定也成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此时,已四十多岁的陈鸣树,以复旦大学历史系中国思想史研究室讲师身份,重回校园专力治学,担任过历史系蔡尚思先生的助理。

        拥有研究历史的背景,使得陈鸣树的研究带有个性特点:思想性与视野都很开阔。他在《鲁迅论集》中将宏观视域与微观研究相结合,思想评说与文学分析相交融,视角独特、分析周密,深入剖析鲁迅精神与智慧,为鲁迅研究提供了诸多精辟观点。

        “他的理论修养和文字功底都值得我敬佩。”复旦大学出版社社长贺圣遂印象中,陈鸣树的学术天赋很高。

        此后,陈鸣树转到复旦大学中文系,一门心思扑在研究上。“由于各种原因,陈老师很晚才评上教授。陈老师说,这对他可能是一段逆境,但从另一方面也成就了他的一些学术成就。”回忆陈先生的过去,黄昌勇有些唏嘘,但他说陈鸣树先生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他是我的老师,也是每个搞鲁迅研究的人所敬重的前辈。”上海鲁迅纪念馆馆长王锡荣告诉澎湃新闻,“他写的《文艺学方法论》,受黑格尔逻辑理论的影响很深。”王锡荣回忆,1981年,陈鸣树托他从北京寄一本黑格尔的《小逻辑》。

        “做文艺学研究,大家往往忽视了逻辑思维,陈老师就非常强调这一点”,王锡荣说,到现在他还对书中“形式逻辑”和“辩证逻辑”的论述记忆深刻,“这对我们后来做史料研究很有帮助。”

        “以前到陈老师家上课,他也会给我们讲《小逻辑》。”陈鸣树的学生、上海鲁迅纪念馆研究院乔丽华研究员表示,陈先生一直强调研究要有方向、方法。        

生活很有情趣        

        严冬里,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短裤、骑着自行车的场景,曾成为校园一景。

        “老师坚持一年四季游泳,杨浦冬泳队里挺出名的,他心态特别年轻,但也有很多人不理解。”黄昌勇说,陈鸣树先生坚持冬泳健身,虽然引来“围观”,但身体比年轻时好多了。“就是到外地开研讨会,老师也会先问问有没有地方游泳。”

        学术之外,陈鸣树的生活在晚年渐渐丰富起来。

        晚年学画,展现了陈鸣树另一种江南才子的独特天赋。其画作承袭黄宾虹画派,老到大气,古拙天成。他还被聘为中国书画家协会、中国国画家协会顾问。

        “陈老师七十大寿时,给我们每个人画了一张山水小品。”乔丽华回忆道,陈鸣树先生的广博不止体现在学术研究上,在兴趣爱好上也是如此。

        “他曾请京剧琴师到家里来,别人弹奏,他来唱。”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裴毅然教授(陈门弟子)告诉澎湃新闻,陈鸣树先生也十分爱唱京剧。

        游泳、画画、唱京剧,陈鸣树教给学生们的不只是灯下的严谨治学,还有书本之外的广阔天地。

        即使在生命尾端最后十年,陈鸣树先生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依然研读《史记》、《昭明文选》,并于2011年八十大寿上发布新书《鲁迅论集》。

        符杰祥是陈鸣树带的最后一位博士生,他说,完成和出版《鲁迅论集》,是陈鸣树作为鲁迅学者最大的心愿。

        只可惜,陈鸣树因患三叉神经痛而被迫搁笔,无法再进行绘画和写作

        “最后这几年真的很可惜,不然老师的生命还可以更开阔。”黄昌勇对此非常遗憾。

        陈鸣树晚年行动非常不便,也有失语迹象,但只要知道有鲁迅研究的学术沙龙,都会坐着轮椅出席。王锡荣说,前几次学术沙龙上见到陈鸣树,他身体状况和精神都不错,还不时从轮椅上站起来发言。

        据王锡荣回忆,80年代末,他经常到陈鸣树家中做客,陈鸣树亲自给学生们泡咖啡,“他当时已得帕金森综合征,手哆嗦得不行,端来的咖啡洒了一地”,学生们不忍,但还是笑着安慰:“只有聪明人才会得这病啊!”

为人平和谦逊

        平和、谦逊、性格好,是围绕在回忆中的一致评价。

        “老师做学问的起点很高,但很随和,对学生没有太多要求,就是一个平和的人。”在裴毅然看来,出生于1930年代的学人所看见的时代风景比较完整。经历不同,沉淀亦然。

        这种平和和谦逊,就似历经暴风雨之后沉淀的安详和宁静。

        1950年代“反胡风运动”,学术界小有名气的陈鸣树,受到李希凡、蓝翎的邀请,写了一些批判性文章。这一环境造就的经历,成了陈鸣树先生心中抹不掉的伤痛。

        “他到了晚年对此非常痛苦,这些文章伤害了一些人。”裴毅然回忆道,当时陈鸣树撰写的《保卫鲁迅的战斗传统》很出名,也拿到了很高的稿费,“这成了他晚年的一大心结,九十年代以后,他越来越后悔。”

        符杰祥回忆,2013年秋天,“他开始跟我谈论‘自杀’,还时常念叨起在文革时期写的文章,他说那是失败的学术”。在符杰祥看来,对过去这些文章的自责,可能就是陈鸣树“抑郁”的原因。裴毅然还受陈鸣树先生之命,写了以先生为模特的短篇小说《冰葬》,发表在《北方文学》(2004年第7期)。

        陈鸣树先生给后来者留下了很多研究成果和名言,也给自己留下了难以化解的心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更别说在那个特殊的年代。

        “早年盲从,中年迷茫,晚年悔悟。”裴毅然对那一代学人如是评价。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学者,大多经历了这样的三部曲。

        人生为何?或许只有经历了才懂得可贵,才更能拨开纷扰、明辨方向。

        “陈老师很包容,他不会勉强我们,他希望我们自己找到方向,同时给我们指点迷津。”乔丽华说,陈鸣树先生宽容且谦逊,有的老师觉得,一定要学生按着自己想的方向发展,但陈鸣树先生不会。

        曾有评价称,陈鸣树先生拥有“卓尔不群的治学和做人风格,不拘框架的独特培养人才风范”,在此后的几十年里,他用实际行动为这句话作出了最好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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