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报告〡假如伊朗拥有核武器④

        伊朗的军事态势及军事战略在本质上的防御性的，以抵御美以军事进攻为主要目标，以堵截波斯湾航运为主要战术手段。所以，对伊朗核设施实施军事打击势必导致伊朗在波斯湾采取行动。伊斯兰共和国没有入侵或占领海湾阿拉伯国家的意图或实力。它和伊拉克、阿联酋有领土争端，但不会为此挑起军事冲突。毕竟现如今，什叶派控制的巴格达与德黑兰交好，伊朗又实际控制着大小通布岛和阿布穆萨岛。

        伊朗在波斯湾部署重兵。包括3艘基洛级潜艇、4艘鲑鱼级潜艇、1艘鲸级潜艇、几艘护卫舰，以及大量小炮艇和巡逻艇。但这跟美军及其海合会盟军没法比。伊朗空军的装备，按照美国标准，更可谓古董级——最好的战机F14还是1979年前从美国买的,而F14在伊朗以外的其他国家都已经退役。

        即便没有美国第五舰队（没有英、法在波斯湾的军事存在），单凭沙特、阿联酋和其他海合会小国的军力也足以抵御乃至击溃伊朗的常规部队。根据大卫•彼得雷乌斯将军的判断，“阿联酋空军拥有大约70架F-16（60批次），比美国空军自己的F-16更先进。我相信，单凭这一点，阿联酋空军就能完胜伊朗空军。”

        伊朗地面部队约50万人（包括正规军和“革命卫队”），规模不小，但技术装备落后，不具备远程作战能力。伊朗海军的作战半径限于波斯湾近海，由于缺乏两栖作战装备，无法从海上大规模入侵海合会国家。

        当然，伊朗也发展了一些不错的武器系统，稍微弥补了它在常规军力方面的欠缺，比如说导弹。伊朗有几百枚弹道导弹，可以打到美国在海湾的军事设施。

        导弹在伊朗人的军事理念中占据特殊位置——两伊战争中，伊朗城市屡遭伊拉克导弹袭击，民生凋弊、厌战情绪蔓延，终于迫使德黑兰接受联合国的停火协议。伊朗人清楚导弹的威力，而相对战机系统，导弹也更易于制造。在友邦俄罗斯、朝鲜等的帮助下，伊朗建起了自己的导弹系统。

        但精确度始终是个问题，以致伊朗导弹无法在冲突中充当有效的战术武器。这么说吧，伊朗导弹或许能击中美国在海湾的空军基地，但它（们）打不掉打掉美军空袭德黑兰的能力。按照国际战略研究所（IISS）导弹专家Michael Elleman的评估，“伊朗导弹充其量只能摧毁某个单一固定的军事目标；对机场、海港这样的大型目标，则只能‘骚扰’——干扰敌方军事行动，或是毁坏对方的燃料补给站。” 更何况许多导弹在命中目标前可能已被拦截。美国及其盟友在海湾部署了先进的反导系统，包括爱国者系统和末段高空区域防御系统。

        伊朗导弹对其他海湾国家可能造成的破坏主要来自两方面：经济上的和心理上的。这让海湾国家时常考虑要不要关闭美军基地，以免在美国-伊朗的冲突中受牵连。反过来，这也造成了美国的困扰，毕竟它在中东的军事部署有赖于在阿联酋、卡塔尔、巴林和科威特的军事基地。

        值得一提的是，伊朗海军发展了强悍的非对称作战能力。革命卫队配备数以百计的小快艇，其中一些携带尖端的反舰巡航导弹。理论上，这些小艇可能对美国大型战舰形成快速包围并突破后者的防御系统。此外，伊朗在沿岸部署了大量反舰导弹，冲突时还能在霍尔木兹海峡及波斯湾水域布放成千上万的水雷。

        伊朗在海湾的军事部署通常被认为是攻击性的。这不难理解：一来伊朗与美以紧张敌对；二来它有能力“封锁”霍尔木兹海峡，并曾威胁这么干——伊朗刻意发展的“非对称军力”不仅针对美国战舰，也有阻截大型油轮的用意。

        但伊朗不会无缘无故封锁霍尔木兹海峡，它对控制波斯湾没有兴趣，只希望保持对美军的某种威慑力——假如受到攻击，伊朗也有能力让攻击者付出“代价”。这威慑显然取得了效果。美国官员们担心，伊朗在核设施受攻击的情况下，会破坏波斯湾的能源基础设施。这虽不足以击溃美军，却能让全球油价狂飙，进而对美国经济造成重大损害。从德黑兰的角度看，这不仅能阻止美国的进攻，还能令后者“约束”以色列。

        不过，伊朗领导人也很清楚，封锁海峡是件“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伊朗的能源出口和大部分进口要通过霍尔木兹海峡，海峡封了，伊斯兰共和国的生路也就断了。而其他海湾能源输出国，如沙特、阿联酋，虽然也受影响，但仍可通过管道输出石油。

        没错，伊朗曾威胁要“封锁”霍尔木兹海峡。但除非受到攻击，它不会真的那么干。之所以发出威胁，不外乎因为它觉得受到了威胁。2011年12月，美国酝酿强化制裁伊朗央行的法案，欧盟则打算抵制伊朗石油产品；同一月，伊朗多位领导人警告说，将以封锁海峡应对西方的制裁。后来，西方坐实了制裁，伊朗却未封锁海峡，甚至也没有采取任何具有“封锁”意味的举措。

        此外，尽管伊朗与海合会国家“道不同”，但经济上却做不到“不相为谋”，甚至依赖于沙特、卡塔尔和阿联酋。伊朗是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成员、最大的石油生产国之一，但影响力远不敌沙特。可以说，伊朗在OPEC中的地位，沙特说了算。由于美国和国际社会的制裁，伊朗的石油出口大幅减少，在OPEC的话语权进一步削弱，2012年它连第二大石油输出国的位子也失去了。这与沙特有着莫大的干系。作为头号石油生产国，沙特配合制裁设定OPEC的石油配额，增加产量和输出，有效防止了制裁可能带来的供需失衡以及油价飙升。否则，即便输出锐减，伊朗也可以从高油价中获益。 伊朗很清楚，如果与沙特正面对抗——包括封锁霍尔木兹海峡，它在OPEC的地位势必遭到进一步削弱。而这一点，与它是否拥有核武器没有关系。

        伊朗与卡塔尔共有北方-南帕斯气田。而卡塔尔与美国关系密切（美国空天联合作战中心就设在卡塔尔），借助西方技术，它率先开采了它那部分的气田。油气出口使卡塔尔格外富足，面积虽小，在中东地缘政治中的分量却不小。在不少问题上，卡塔尔与伊朗意见相左，比如叙利亚问题——卡塔尔反对阿萨德政府，支持逊尼派占多数的反对派。但因北方-南帕斯气田而连结在一起的这两个国家都清楚，它们必须足够谨慎，以免一损俱损。加上卡塔尔不愿沙特在海合会一家独大，也有意改变自身过度依赖西方的现状，伊朗军事入侵卡塔尔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便拥有了核武器。

        而阿联酋是伊朗通向世界的窗口。尽管遭受制裁，每天仍有大量货品经由迪拜进口到伊朗。此外，伊朗经济高度依赖阿联酋的银行系统，尤其是阿布扎比的努尔伊斯兰银行，伊朗通过它进行石油交易和结算。自阿联酋跟随美国对伊朗实行金融制裁以来，伊朗经济急剧萎缩。这显然会加深伊斯兰共和国对阿联酋的敌视，但德黑兰至今没有对阿布扎比采取报复行动。摆在伊朗人面前的一个基本现实是，激化伊阿矛盾，更受伤的总是伊朗。

        现实的考量和需求塑造了伊朗对阿联酋的政策。只要这些考量和需求没有改变，伊朗封锁霍尔木兹海峡、在波斯湾采取军事行动的冲动就会受到遏制——不管它有没有核武器。值得一提的是，伊朗政府机构（括革命卫队）在阿联酋有巨额投资，如若波斯湾战乱，这一切都可能血本无归。

        非要说核武器会带来什么改变，那就是它会增强伊朗的军事自信。但“伊朗封锁海峡弊大于利”这一点，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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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题“Iran After the Bomb：How Would a Nuclear-Armed Tehran Behave”，系2013年兰德公司报告之一。作者Alireza Nader是兰德公司高级分析师。许欣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