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图说话|“自拍”爱好者雍正是个怎样的皇帝？

        近日，动画版《雍正行乐图》在网络迅速走红，画中的雍正或逗趣猴子，或弯弓射箭，或独自弹琴……各种“娱乐活动”令以往印象中冷酷的雍正变得“萌萌哒”。在2009年《雍正帝》一书出版时，该书作者、清史专家冯尔康就提到，雍正其实是一个相当有情趣的皇帝。

　

《雍正行乐图》动画版之“朕...脚痒...”

        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教授侯杨方也认为雍正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人。雍正从小接受高水平的教育，所学课程包括西方数学和音乐。他也非常聪明，甚至还充当弟弟们的老师。雍正长大后，和官员、百姓以及进出口商人都有接触。这样一个学识和阅历都很丰富的人即位后还十分勤政，他要求官员直接呈递奏折，亲自批阅每份奏折，还能从奏折的字里行间判断真假。有时候，批文长度都能超过奏折本身。

        尽管雍正是一个工作狂，但他依然有很多爱好，“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只一味工作，他还会和大臣开玩笑。”侯杨方看过雍正写的批语，发现雍正其实是一位个性丰富、内心敏感、逻辑很强的人，“不是那么铁血的。”《雍正行乐图》里，雍正会弯弓搭箭射飞鸟，会头戴假发刺猛虎，也会独坐江边安然垂钓，“这说明雍正喜欢这些东西。”不过，侯杨方表示，《雍正行乐图》中的雍正或是一种角色代入。“他的日常娱乐主要是炼丹、书法、与和尚道士探讨哲学，在户外游乐、骑射方面非常差，是纯宅男。所以我怀疑画师以此来弥补他内心的遗憾和缺口。这些画相当于现在的自拍，主要是生活和心理的补偿。”

        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副教授董建中对《雍正行乐图》提出两大问题，一是创作时间，继位前还是继位后；二是画面情景是否真实发生过。“我个人认为他行船荷塘等可以是真实的，但道士拂尘而蛟龙腾跃、戴西洋假发刺虎等根本不可能。”即便许多信息难以定论，在董建中看来，《雍正行乐图》中寄托了很多雍正的理想，“起码说明一个人的生活非常精彩。”根据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雍正对生活的用心已精细到一只杯子的盖子。“这就是他的娱乐、审美和业余生活，超乎我们的想象。”

        而另一位清史研究者刘文鹏则认定，《雍正行乐图》不是雍正生活的真实写照。他推断这些类似抽象画的行乐图主要用以提升雍正的形象——打造出一位文武双全的皇帝形象。雍正真实的生活，“精彩程度远不如乾隆。”

        相对于形形色色穿越剧里赋予雍正勾心斗角和谈恋爱的忙碌，登基之前的四爷胤禛自诩为“天下第一闲人”，说自己“赋性不乐浮华，既无庸皇皇于富贵，更不烦戚戚于贫贱，只期消融机巧，遂觉随处乐天，情之所寄又闲矣，虽然究其所以优游适得四十余年为一闲人者莫非我”。

        但登基之后，13年里他除了生病，只在生日那天给自己放一天假。不能实现的愿望，就由画中自己来替代满足，《胤稹十二月行乐图》就是如此。

        登基之前，四爷的画像数量也不少，但那时候他在画像中展现的自己，脱不开父亲康熙的影响。如照着《康熙读书像》画了《胤禛读书像》。又比如当爹的关心农桑，命人绘了《御制耕织图》；当儿子就亲自出镜，来了一套《雍正像耕织图册》，把自己和福晋画成农夫和织妇。

        这大概是他后期《雍正行乐图》里cosplay的开端。行乐图是中国人物画的一种，常以皇家娱乐、休闲生活为题材。但没有哪个帝王的行乐图，像雍正这么超现实非主流。行乐图里大抵看得出帝王们以何为乐，比如乾隆行乐图里不可或缺的就是前呼后拥的大队人马，但雍正的行乐图，更像是他内心世界的投射：里面的雍正形单影只但怡然自乐，即便闲居题材中会有其他人出现，但这位皇帝也与之保持一定距离，且关系看起来更像是朋友而非君臣。

        值得一提的是，相对朝服像等正式画像，雍正的行乐图多数没有装裱，应该并非用于张挂，而更像是较为私密的收藏欣赏。其中流露的逸兴雅致乃至恶趣味，有些也似乎确实不足为外人道。如当时清廷为避免快速汉化，明令禁止满人汉装，但皇帝却在他心目中的行乐世界里，飘飘欲仙地一派汉人打扮，cosplay村夫、文士、道士等，乃至还放浪形骸地在行乐图里先后穿上了蒙族、藏族和西洋文艺复兴后期、新古典时期服装。这边厢他扮成东方朔偷桃戏猴，翻一页就可以化身阮籍起坐弹鸣琴。一举成为Cosplayer第一人！

        这或许与雍正本质上还是个文艺青年有关。他年少时就抄了一本《悦心集》，这是他的心灵鸡汤美文录，大约跟1980年代抄诗歌、1990年代抄歌词异曲同工。但作为一个皇子，最多抄上两篇《桃花源记》、《归去来兮辞》意思意思，他竟然还抄唐寅的《桃花歌》、《一世歌》，还抄据说是《红楼梦》里《好了歌》的前身《醒世歌》：“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沓沓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四爷你考虑过百姓的感受吗！

        行乐图里的美学情境，基本都可以在《悦心集》里找到印证。可见四爷年轻时迷恋的寄情山水、归田园居、修禅悟道，到老仍是心口一点朱砂痣。比如他抄苏轼《江郊》“意钓忘鱼，乐此竿线，优哉游哉”，行乐图中，就有他孤舟蓑笠独钓江雪的场面；他抄周邦彦的《喜迁莺》“小园台榭绕池波，鱼戏动新荷”，行乐图里就有“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的羽扇轻摇。

        此次的这组行乐动态图通过生活化细节，将讲求意境的文人画拉回现实，如濯足改成洗脚，刺虎颇类逗猫，引来呼萌声一片。但这组被热转的图片，就算在300年前，也不过是雍正的想象。那个一年工作364天，13年亲笔批了360卷、7000多件奏章的皇帝，或许仅能通过这种娱乐方式，观看一个二次元的自己人间悠游，然后收拢起来，继续批奏章。

请自行脑补猴子此时的内心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