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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红卫兵墓故事|半世纪的内疚

澎湃新闻记者 谢寅宗
2014-08-07 22:28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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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志铭】孙庆玉

       无(文字已风化)

几名在武斗中死去的重庆机器制造学校的学生名字共同列在一块墓碑上,其中就有孙庆玉。 澎湃资料

        孙庆玉去世快50年后,至今都没有给我托过一次梦。

        “我想,她一定是怪我吧!”

        一想到这些,67岁的向先华总觉得心里充满内疚。

        孙庆玉和向先华1967年中专入学后相识,她们是重庆机器制造学校68级学生。该校紧邻重庆医科大学、重庆卫生学校、重庆二十中,后更名为重庆机械学院,隶属于一机部,再后来改为第三机床厂。

        孙庆玉和向先华所在的班级,有40多人,其中9名女生。

        孙庆玉在家排行老幺,有三个哥哥,但父亲去世早。身高1.67米左右的她,外号孙猴儿,爱好长跑,是学校篮球队的。

        向先华说,她家条件很好,在老重庆饭店附近车站开乐器店。人很单纯,说通俗点,是脑壳很简单。“整天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无忧无虑。”

        分宿舍时,两人同住一个宿舍,因为关系非常好。“我们喜欢互相抬杠。”向先华说,她说一句,我就会回顶一句,两人就这样吵吵闹闹的。

        1967年重庆文革武斗兴起后,坐落在重庆袁家岗附近的学校里持八一五派观点的造反派占优。但学校周围,则是持反到底观点的“242军工”派实力占绝对优势。

        “在那个年代,观点不一,只要被抓到就要挨整,还可能送命。”向先华记得,学校一个叫顾敏的上海籍制图老师,在学校附近被反到底抓住。对方问他是哪里的?在说完“机制校的”后,被一枪打死,后来遗体都不知去向。

        混乱的形势下,学校规定,离开学校不退粮票。由于自己家里家庭条件不好,向先华无奈待在学校。而孙庆玉则因为混乱局势下,无法参加红卫兵组织也只好待在学校。

        当红卫兵需经过严格的成份调查,主要是通过“解放前三年家里做什么的”来界定家庭成分。由于向先华家里曾卖过萝卜、孙庆玉家开乐器店,他们被界定为成份不好,因此未能当上红卫兵。

        “但那个年代的人,很单纯。”武斗前的辩论,向先华和孙庆玉也时常跟着过去,现场情绪火爆时,他们也会跟着喊口号。

        1967年的那个炎热的夏天,出事前几天,孙庆玉突然变得很神经质。吃饭后,她会敲着碗大声说“再见了,我的饭碗”;刷牙时,她也会敲着杯子说“再见了,我的牙膏牙刷”。

        孙庆玉的反常,让向先华感到意外。

        “但我那几天也变得很奇怪,突然不和她抬杠了。她说这些反常话的时候,我说都没有说她一句。”

        武斗越来越激烈,八一五和反到底开始使用武器互相攻击。处在反到底包围圈中的重庆机器制造学校下达通知,要求学生撤离学校。

        学校与重庆卫生学校一墙相隔。撤离前夕,有人在围墙上砸了一个洞,全校的师生由此撤退。

        穿过洞口后,大伙沿着重庆卫生学校的围墙半跑着前行。孙庆玉在向先华右侧,超前半个身位。

        向先华回忆说,在经过卫校校园一个小土山包时,枪声突然响起,孙庆玉“啊”的一声倒地,并哭喊着“我的妈妈呀……”

        向先华循声望去,发现孙庆玉右大腿鲜血直流。随行撤退的一位医生检查伤情发现,子弹斜着钻过孙庆玉的大腿,从大腿内侧穿过。

        “当时孙庆玉恰好来了例假,就不好意思现场进行治疗。”向先华说,只好简单包扎后就将孙庆玉弄走。但赶路过久,孙庆玉却因此失血过多身亡。

        “如果我干涉她,她不说出那样的话,可能没这事儿。”向先华说,从那以后,她只要听到别人说不吉利的话,都会干涉。但无论如何,心中始终觉得愧对孙庆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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