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会因为《黄金时代》是“业界良心”就去买电影票吗？

        尽管在9月22日成都场路演时，导演被问及电影评价口碑不尽如人意时的感受，许鞍华回答说，自己“有听说”，但“不在意”，“不会因此不开心啊，观众去看《黄金时代》就已经证明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已经68岁的许鞍华一路都是香港新浪潮的一员大将，但在大陆主流电影市场上受到如今日一般的瞩目还是第一次。《黄金时代》拍摄到最后一个月，导演的身体状况已经堪忧，力有不逮，一次大手术让圈内人传言这可能会是许鞍华的“收山之作”。从威尼斯回来之后，全国各个城市的频繁转场宣传，让导演显得十分疲惫。

        9月24日《黄金时代》在上海举行发布会，伴随着本应慷慨激昂的“理想主义宣言”叙述的是一张张疲惫而憔悴的面容。许鞍华因为生病推掉了之后的一切专访。最蔫的是男主角冯绍峰，全程少言寡语，以往记者们印象里的“活宝”全程几乎主持人问什么问题都敷衍地以极其简短的句子带过。甚至在有记者调侃是否“入戏太深难以自拔”时，冯绍峰也只是简单地辩解说“没有啊”。

        这部10月1日正式上映的电影在发布会后没有安排媒体看片。其实自本月威尼斯电影节归来后，上海已经举行了数轮不同规模、针对不同人群的提前点映。但与以往各类电影点映后出现大规模“交口称赞”的现象不同的是，各地数场《黄金时代》提前点映几乎都进行得“悄无声息”。据说，每一场点映之前主办方都会在发出看片邀请之后提出一个要求：“控制口碑，媒体报道请以正面为导向。”

        曾经有网友质疑“现在的电影点映有口碑差的吗”，大概《黄金时代》给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关于《黄金时代》的吐槽少有见诸报端，但已然在网络上蔓延开来。有人说它不像纪录片也不像剧情片；有人说它是被史料压垮的论文；还有人更直接地说片子还没有海报好看。

        民国时期有个女明星留下一句“人言可畏”，对一部即将登上院线的大片来说，“人言”并不“可畏”，更可畏的是没有“人言”，毕竟有争议才有话题。但对于《黄金时代》，大部分看过的人选择了小心翼翼，或出于对片中聚焦的时代与人物的敬畏，或出于对导演、编剧和一众演员辛勤付出的尊重。

        《黄金时代》的出品人覃宏曾说这部影片的整个创作氛围是集体有一种要拍“能留得下来的好电影”的自觉，即便到如今虽然恶评有些多，但绝对没有人怀疑这部电影的诚意——三年的剧本打磨， 6500多万的高成本（对于文艺片）投入，半年拍摄历时，五次转场，30多位优秀演员超低片酬的投入，最终当电影即将出炉之际所有人对电影的描述都是呕心沥血的艰辛，演出时的状态达到了神乎其技的忘我，整个剧组的创作氛围如有神助般自由酣畅，仿佛每个演员都借由这部作品开辟了自己的“黄金时代”。

        这一切并不是夸夸其谈，所有参与其中的人的感受和感叹都是真心实意的，所有的付出和收获都并非虚妄，然而身处其中的人投入了太多的情感以致无法客观看待最终呈现在银幕上的《黄金时代》。当一部电影完成的时候，它会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接受另一群没有参与过创作的陌生人的审视，对于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来说，创作者有多努力绝不是评判电影好坏的标准。

        兴许是电影所涉及的时代和人事有太多纷纭，聚焦的时代和错综复杂的人物情感是观影片观众必做的功课，因此每一场发布会都成为主创们“为XX代言”的宣讲会。导演说了太多次对于“黄金时代”的理解，编剧总是在说因为历史的众说纷纭让他选择了人物间离对镜讲述来表达自己对历史的态度。汤唯不断地重述自己心目中“文学洛神”的才华和那些与萧红纠缠不清的男人们的关系；冯绍峰总要因为和萧军的形象出入大而倾吐自己怎样进入角色内心去捕捉火一般爆裂的灵魂。

        那是什么让一部创作态度如此真诚、主创功底扎实可靠、一切秉着业界良心的《黄金时代》在上映前沦为口碑的“炮灰”？对于习惯爆米花电影的普通观众来说，《黄金时代》长达近三小时平铺直叙流水账式的叙述方式，肯定无法带来观影的快感。另一方面，得以提前看到电影的基本上是文艺界人士，文艺界人士最难对同行报以好感。熟知近现代文学史的作家们无法通过一部电影获得超越自身视野和知识储备的体验。

        《黄金时代》执行制片人程育海曾提到导演剪片时的殚精竭虑，从六个多小时剪到如今的两小时57分钟也许也为影片最终的呈现缺憾提供了另一种解释。最初编剧有一个庞大的设想，想要借萧红这个人物“穿针引线”表现民国文人群像。但在24日上海的发布会上，当汤唯说自己只是一条线索时，许鞍华及时“纠偏”，说片子“讲的还是萧红”。这句话也许可以看出创作者的重心转移。饰演端木的朱亚文透露影片剪掉太多的东西，包括他曾自述与萧红的初见是在公园里见到一群人正当最好年华的意气风发；饰演白朗的田原也表示一场东北众作家猜拳，决定输的人捐钱给二萧出诗集的戏最后被导演舍弃。而这些更指向大格局的群戏最终没有在电影中呈现出来，兴许也成为影片人物单薄的“诱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