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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施“行学教育”的父亲:传统教育只培养应试技能,这没意义

澎湃新闻记者 孙丹
2014-10-14 13:37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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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姑娘高山流水

        周末奔赴各类补习班,背着重重的书包,带着小眼镜埋头书卷,近年孩子们常以这样的形象出现。为了能考上重点初中、高中、上学,不少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被教育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于是生活只剩下学学学、考考考。

        可却有这么一个南京的小姑娘,从五岁开始,便跟着父亲东奔西跑不上学,从名山大川到古村窄巷,成天读古诗、看对联、观日出、挖瓷片……在很多人眼里,这简直是“异类”。

        小姑娘名叫高山流水,今年十岁,是个童星,从2009年至今参演过近三十部影视剧作品。其父高松是“南京城市记忆民间纪录团”的发起人,喜欢收藏民俗文物。

        “带孩子边玩边学的‘行学教育’理念,是孩子走上演艺路后,大概快六岁时才形成完整的想法。”高松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自己和妻子都是硕士学历,对孩子的教育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最初也只是让孩子在演戏的间隙看看书、拉拉小提琴,后来发现可以将教育融入游历的过程,且更生动形象。

        为了孩子演艺道路的发展,推掉南京安稳的生活,来到北京,在高松看来,“现在孩子对什么都有兴趣,那就都去了解。但我坚决不上学,学校教育都是一个模子,不希望孩子过早失去灵性。”

        于是,问题来了,很多人质疑,“行学教育”的孩子和其他孩子有何不同?以后考大学、工作怎么办?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怎么带孩子四处游历?……

        对此,高松却并不担心,“等孩子有了良好的领悟力、悟性,相信以后做什么都不会差。我对家人有信心。”

对话高松

“为孩子发展,举家搬到北京”

        澎湃新闻:为何会让孩子走上演艺路?

        高松:那时是四岁多刚参与演出,还不算童星。

        就是在类似小孩的舞蹈培训班上,老师带他们参加一部电视剧的群众演员选拨,去了三四十个人,最后好像选中了四个小孩。就这样第一次参加了群众演员。

        之后,过了半年,这部剧的导演又找咱小孩去演一个串场小角色,当时我们感觉小孩是不是挺有表演能力?其实实际没什么,就自己投了一些简历,看哪有应聘就去呗。就这么连玩带闹地就走上这条路。演过一些明星童年的角色等等。演着演着一路就走过来,还挺顺利,一直有戏拍。

        后来,我们就说别老在南京,北京机会多,就这么到北京来了。

        澎湃新闻:因为孩子演戏的缘故搬到了北京?

        高松:大概2012年下半年移到北京。其实,我和爱人基本上工作、事业在南京都稳定了,后来一想,为了孩子发展,那干脆一起移到北京。

        澎湃新闻:搬到北京后,家庭收入怎么解决?

        高松:搬到北京后,夫妻两人都不工作。都在进行个人当代艺术创作。以前妻子开装饰公司,我给企业当高管。

        传统意义的收入没有了,维持家庭开销主要靠积蓄。

        澎湃新闻:现在家里有收入的是女儿?

        高松:她那点收入太少,还不够我喝啤酒的。因为出去拍戏有时收到五千或者一万元。但在那里待了那些时间,回来算算账,得的钱不够,得自己贴。

        收入是她有,但要靠她的收入养活不了家。

        澎湃新闻:就不担心费用问题?

        高松:不担心,不考虑。中国人对未来未知的事情总是没信心,要赚养老金之类的,把所有青春梦想的时间都浪费了,最后也许赚到养老钱了,但很多人还没赚到,青春也浪费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对自己、女儿、妻子都有信心,不需要担心。如果我现在不陪孩子了,随时出去说要赚钱都能赚到。

        我们现在在搞艺术创作,这是一个卧薪尝胆的过程,做到五年十年,收入是一次性收回来的,不是说一个月一个月收。

“决定不上学,老师也支持”

        澎湃新闻:孩子对演戏也很有兴趣?

        高松:现在有兴趣了,以前小时候不懂。

        可能和我潜移默化的教育有关。小时候我问她,“长大想干什么啊?”她说,“我想当中国小姐。”过了一段时间,她说,“我想做摘桃的。”后来她又说当医生也挺好。我就顺着她讲,“有一个职业特别适合你,什么都能干,就是演员。”

        就这么地,开玩笑说是有点忽悠嘛,她就一点点有兴趣了。

        澎湃新闻:当童星之前,在学校上过学吗?

        高松:以前上过幼儿园,加一起差不多半年吧。

        女儿小学一年级时,正好没有戏,就把学校的手续办了,买了校服和教材,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之后戏就没停,一直请假,那时还在南京,后来到了北京,不可能回南京上学了,干脆就不上了。到北京就一直也没有上。

        澎湃新闻:学校当时是什么态度?

        高松:当时我去学校也和老师、校长谈了,他们都支持、放心。他们认为如果我们夫妻俩工作不正常,没学历没文化,那不行。但我们夫妻是研究生毕业,她妈妈教语文英语,我教数学和其他的。老师也就放心了。很理解很支持,现在也都成了好朋友。

        大家都互相关注着,孩子到哪儿了,我发个微信,校长、老师都会回复。

        澎湃新闻:会不会担心以后考大学参加应试教育无法适应?

        高松:如果必须要上大学、参加应试教育,那肯定得按现在学校的教育来进行。实际不是的。现在艺术特长生或者在某一领域有突出贡献的人,也不是传统“考”进大学的。所以这不是问题。

        而且如果真正达到一定水平,或者超越了一般水平,需要上大学吗?比如民间手艺传承人等。上大学无非是为了再次塑造,提高社会生存能力、社会地位,方便找工作,如果一个人社会生存能力有了、机会有了、常识有了,还需要大学吗?

        现在大家盯着的目标太相同了,都认为大学毕业要去找稳定的工作,或者开公司赚大钱,这没有意义。人的目标不应该只是这个。当一个著名的木匠、中医、评书演员……都可以是目标。

        在这个宽泛目标的前提下,是拥有文化素养、技巧灵活、个人综合素质。但这些反而在传统教育里并没看见,传统教育只培养应试技能……我认为这是没意义的。

        我不要求孩子数学、语文有多少分,只要她会,并能掺杂在一起、融合贯通。我不要求她当数学专家。

        这种思路和现行体制、和我同学们的孩子完全不一样,大家的目标需求不一样。所以我采用的方法是,坚决不能上学,因为上学出来都是一样的(孩子),像做出一个个一模一样的砖块一样。我们不要做砖块,要做一滩烂泥或者一个小木头棍,是有个性的。

“行学,改变看事情的角度”

        澎湃新闻:行学的想法是何时形成的?

        高松:不算太早。就是孩子走上演艺路之后,大概快六岁时,才形成了完整的想法,敢说是“行学”。

        原来就是玩儿,也就一路带着书本、小提琴,走哪儿就打开来看一下、学一下,初期是这样的。后来发现,行学是事、物和人之间可以产生关联的。咱也是边走边探索,一点点对行学的理念清晰起来。

        澎湃新闻:您怎么理解“行学教育”?

        高松:行学,就是在行为行动上和过程中学习。她今后不是刷牙、起床改变了,而是看事情的角度改变了。对花儿草儿有感情了,以后是不是能写小说诗歌,我不知道。但她已经把人的本性、人类东西产生了。

        我也接触了很多现在的小孩,他们在研究谁是班长,谁是学习委员,谁是大队长。我就问“以后想当什么?”一个孩子说,“我想当学校大队长,我能管所有的学生。”你看,这已经开始权力斗争了。这样教育的小孩,真性情已经没有了,说得不好听,完蛋了,还谈什么创新创造、艺术文化科技、诺贝尔奖?

        保持原真性是保持人原本的心灵、心性。最基本的,该哭该闹该撒该笑,这种本能的意识要觉醒,然后再去引导。而不是一上来就给训练成一个样的。我们永远不做毁坏社会的事儿,我们只做我们应该做到的事儿。就这么个出发点。

        澎湃新闻:“行学教育”这几年都去了哪些地方,为什么去这些地方?

        高松:选择地方时有两种考虑,一种是去一些古城、遗址,比如去泰山也是为了学习和泰山相关的文化,这是主动的。还有一种是顺路的,拍戏拍到哪儿,我就顺便把当地的历史梳理一遍。

        第一种我选的基本是名山大川,和中国历史文化直接相关的。五岳、故宫、孔庙……把这些都走遍的话,中国历史上的小说、吟文、诗歌基本都能包括。

        到目前为止,城市走了三四十个,省份是十一个,村落达到两百三十多个。

        而到当地拍戏如果没有历史底蕴的话,就只能去景点看看。还会去一些没拆迁的老城区、古城遗址、古村落,我们以这些为主。因为以保存性来看,以后会越来越少。我们在看的过程中,要给未来留下一个档案,这是我的工作。跟女儿无关,但也无意中影响了她。

“培养悟性,兴趣杂一点没关系”

        澎湃新闻:您工作比较特殊,这对“行学教育”也有帮助?

        高松:这可能会有,我现在在做的是中国城市记忆工作室,专门收集、记录城市变迁中慢慢消失的文化。

        但不绝对。我想把我的经历变成通用的范本,并不是说别的孩子做不到,而是谁都能做到。现在有网络,一搜索什么都有,但前提是要有兴趣。很多东西我也不认识,马上用手机搜索,然后装成很懂行的样子说,“宝贝,爸爸告诉你这是什么……”

        兴趣才是关键,要看父母有没有兴趣和责任。现在获得知识的方法太简单了,不存在我学过历史、做相关工作这样的借口。

        澎湃新闻:其实不少家长也思考过换种方式教育孩子,却常常碍于各种条件的限制,这对家长自身要求比较高?

        高松:不对。中国家长普遍受儒家文化思想影响。儒家文化讲究人的品质是论、言,不讲究行动。自己不讲究做,希望别人去做。

        中国家长全是这个思想,整天就想如何让孩子教育好,让孩子有个性,但我没机会、没条件啊,说着说着,十年过去了。没有人真正去身体力行。

        为什么我说是行学。行学,就是走一步到那儿,就能学一点东西。比如我和孩子看到一朵花就会说,“你看那小花是不是有点困了、蔫了,它早上起来妈妈没叫它。”实际上我是在说女儿早上没起床、没精神。开始女儿听不懂,久了以后她就感觉,“爸爸,你是不是在说我?”

        澎湃新闻:能支持你们这样跑来跑去,您家庭经济条件还不错?

        高松:在网上,关于这个问题有很多人提出质疑,都说“有钱人真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其实,我要说,如果“有钱人真好”的话,那有钱人多的是,但(行学)这种情况有出现吗?如果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和前一个问题一样,这么多人有好的经济基础,现在我们是不是能决定上层建筑和文化?这一点关系没有。

        一家三口日常生活费是两三千,到外头去了,会很豪华吗?不还是自己拿锅拿盆做菜,或者上个小吃店,并不是花很多钱,而是大家有没有勇气去做。

        澎湃新闻:“行学教育”的孩子和其他孩子有何不同?

        高松:感觉(女儿)比别的孩子灵性、悟性高。有时给她讲故事,一点就通。

        其实在各行各业领悟力高是好事儿,做一个工作别人一点就懂。我就怕女儿没有灵性、悟性。我教她所有东西都不是量化的,不希望她小提琴考多少级,也不希望她数学考多少分。

        就数学问题来说,你有思辨、思考,有对数字的概念就好。这方面,我觉得努力没有白费。在推理、鉴别、猜想、渗透上,她做得还不错。甚至她和我说,“我的理想是当一个超级大侦探。”我问为什么?她说,“当侦探多牛啊,能分析研究。”既然她有这个需要,我就和她扮演侦探游戏呗。

        小孩有时候真正要学什么、爱什么并不清楚,等她到了十五六岁,真正知道喜欢什么了,再学呗。她真正有了这种悟性,学什么都不会差。

        澎湃新闻:孩子兴趣过于广泛,会不会担心学得太杂、注意力太分散?

        高松:我也没有非得让她学些什么。她什么都喜欢、了解,都懂一点也不错。比如以后当个主持人也好,说什么都可以谈上一句。当时为什么想走演艺这条路,因为她老问我一些怪问题,我说如果都想干,最适合的就是当演员。

        杂就杂,我喜欢她越杂越好。咱也不是说非得演戏或者当主持人,我最终希望她能做公益组织的文化使者。完全是和公益事业有关,不是去做具体的问题管理或者生意之类的。希望她能一步步努力,把社会阅历攒足了,然后看能不能做一个关心公益事业的人员。这是我自己瞎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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