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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陈德森看一个香港电影娱乐工作者的养成

澎湃新闻记者 陈晨
2014-10-20 19:23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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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一个人的武林》北京发布会,左至右依次为:陈德森、杨采妮、白冰、王宝强。 东方IC 图

        在香港电影界摸爬滚打近30年,陈德森做过替身武行、做过成龙的助理、做过编剧,做过陈可辛的合伙人,曾是整个岘港电影届公认的“金牌副导”。2009年一部《十月围城》令他声名鹊起,影片打破金像奖一切记录,聚光灯齐齐闪向这位功夫片导演。陈德森十年磨一剑打造“无名英雄史”的故事浮出水面,然后他又消失在公众视野。当年的《十月围城》曾让陈德森笑称“十年一战,一战白头”;五年之后,他带着新片《一个人的武林》回归,头发已经黑回来不少。陈德森希望借此致敬香港经典的功夫片时代。电影拍摄过程中,唐季礼、董玮、林迪安、袁祥仁、元彬、李忠志等大牌武指都来帮忙。这部甄子丹和王宝强主演的电影将于10月31日上映,陈德森也接受了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专访。

一部21世纪的跟功夫有关的警匪推理电影

        《十月围城》后,陈德森来到电影生涯的黄金期,连他自己都承认,找投资、谈项目都比原来容易了很多。他本可以乘胜追击,却只监制了两部电影,花大部分的时间研发剧本。

        “有许多的导演是拿了投资方的钱去研发剧本,而我是全部自己研发。我请新的编剧先把故事想出来,不一定是完整的剧本,有故事就把它摆在那儿。”

        《十月围城》耗掉陈德森大量的精力,大起大落之间,也让这个大半生为电影摸爬滚打,恋爱都没好好谈的香港导演更多地反思电影之外的生活。他的节奏慢了下来,旅行、做慈善。“有一天我一想,没有那么多四年、五年了,我得快一点,所以请了几个监制一起合作。接下来的两年我会自己拍两个戏,监制4个戏。但剧本都是这几年里面想的,而且全部都是被拒绝过的剧本。”

        关于《一个人的武林》,他一开始想拍个有武侠情结的香港教头的故事。故事背景起初设在民国,在上海专门为《十月围城》建的那座“城”里,“我很喜欢这个景,一部戏就拍完了有点浪费。”

        可是陈德森说自己做剧本太慢了,从09年做到12年还没完成,当时电影市场上已经充斥了太多的民国功夫片。电影公司、老板不停地催 “陈德森,你快点啊!”他便找来另一个编剧帮忙,调整基本方向。对方建议他将另一部原定在法国开拍的变态杀手故事融进来,错开当时泛滥的民国背景,把陈德森寄予在作品中的武侠情怀和学功夫的意义,融入时下流行的警匪悬疑推理元素,改出了如今的《一个人的武林》。

        陈德森对这个片名很是得意:武林给人以遥远的想象,一个人的前缀带出孤独的诗意。他认为,每个高手心目中都有自己的武林:白冰是为了传承下一代,杨采妮是为了家国大义,王宝强就是“我要做武林第一”。而甄子丹在和这些人交手的过程中,才找回他自己的武林。

        对王宝强这个人物的设置,陈德森寄托了对逝去的功夫时代的追思。“功夫没落了,他心里就有一种失落和不服。你看现在已经没有打擂台了,只有泰拳在笼子里面打,要一直打到对方倒下了,人家才觉得你功夫是厉害的,以前真的要证实功夫最厉害是要杀人的。”陈德森回忆道,“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大家是很喜欢看擂台比武的。现在比赛就是规定只能打三分钟、还要带护具。新生代就没有出什么自己能打的,都是替身,那观众就觉得很虚很假,就不好看。大家现在对功夫没有泰拳热情了,叶问、黄飞鸿以后,没有高手了。”

“我很清楚我拍电影的目的”

        早年做过成龙的助理,陈德森为圆导演梦半路请辞,和成龙存了多年的芥蒂。分道扬镳20年后,成龙郑重邀请他担纲自己主演的电影《特务迷城》导演,两人关系才正式“破冰”。尽管拍过《朝九晚五》这样的情色文艺片,但陈德森的功夫片在票房上表现更优。商品化的香港电影界,逐渐对他形成了惯性的投资眼光,找上门的功夫片一部接一部,渐渐陈德森也就认了这个身份。

        他的确是热爱功夫的,回忆童年,他最开心的事就是逃课去邵氏片场,老师傅们把当时大明星穿过的戏服、舞过的刀棍“请”出来让他过戏瘾。“每个周末,一群同学拿省下的零用钱跑到邵氏片场,给那些道具房的叔叔买香烟、借把道具刀玩一玩、拍个照,说我也想做独臂刀。”

        后来陈德森成了一个很爱设计动作的人:“希望可以突破香港既有的,开场先一段小打,十分钟之后再打,中间反复打,结尾是暴风骤雨般地狂打’的动作片模式。”

        会不会琢磨王家卫《一代宗师》里那些功夫背后的人伦天理?陈德森笑言,“王导是艺术工作者,他不仅是拍功夫片里面每一个功夫的理念,后面的故事哲理他都参融进去的,很考究。而我是一个电影娱乐工作者,首先我要好看,把丰富的娱乐带给你,两个小时有赏心悦目的功夫和一个紧抓你眼球的罪案悬念。我很清楚我拍电影的目的,也清楚自己的艺术素养没有到那个有情操有情怀的程度。”

        少年陈德森生活在单亲家庭,父亲有3房太太,他跟母亲在外面住,父亲偶尔来看他们。“我小时候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长大,家里发生不好的事情或是在学校又被罚了,就跑去戏院。下午四点到五点半的半价场,我几乎场场不落。周末的娱乐就是去邵氏玩一圈,觉得他们这样做梦的人带给我很多快乐,慢慢入行了就觉得我也要做这个事。”陈德森对没上过大学这件事很遗憾,“我没有好好读书,文学根基很差,所以一直都是拍这种类型的电影。”

        但他对功夫的理解并非停留在视觉刺激的奇观,反而能把侠义解释得很直白。“吴宇森的《英雄本色》当选了当年美国十大同性恋电影。我们中国人很容易理解的武侠情怀,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恨不得杀死对方,还不允许对方被自己之外的人杀死的复杂感情,对老外来说,不就是同性恋,不就是爱那个男的吗?”谈及功夫片,陈德森有些骄傲,“好莱坞请了我们好的武术指导过去,吸收那些动作理念,配合他们很强大的特效,可有些东西过十年他们也拍不了。我们功夫里面隐藏的哲理,每一拳每一招都可能有个说法的,他们听不懂。他可以去学,可学了招式抓不到范儿。”陈德森说,“再好的功夫片,人们记得的都不是动作,记得的是里面人物的情谊、挣扎、反击,就是人的东西。”

        他是典型的香港电影工业“加工”出来的电影人:从替身到演员助理、又到编剧、副导演、导演、监制,他熟悉香港电影工业运作的规则,也遇过各种公平或不公平的待遇。随着港片导演北上的大潮,他也加入了合拍片的洪流。但对于香港电影,他依然有很深的感情。

        电影业的大发展带来的颠覆是前所未有的。门槛不再高不可及,许多年轻人从其他领域介入,一上手就直接挂导演名号;大量的资金涌入,可金主却是为分一杯羹的房地产商和煤老板;票房数字逐年创下新高,好电影的评判标准却越发不可捉摸。陈德森有时也会感到一些不适与困惑,甚至还有点愤怒。

        “每一个工业都有些败类。这些人不少,借了一个合拍片的名字在那瞎搞。”陈德森并不反对合拍,“集合中港台大家一起努力做电影是对的。现在不是港片跟大陆片、台湾片的对决,是好莱坞电影要进来了,我们不和它对抗,但是要平行保护自己电影的话语权。今天也有看我们那个时代港片长大的观众,他们缅怀过去。还是有《风暴》、《桃姐》这样很贴近香港原貌的港产片。拍合拍片你就要踏踏实实地去做,做真正让人信服的故事。”

        “现在做地产的、做股票的、做IT的、开矿的,都不懂电影的,进来了又很多意见。”尽管《十月围城》的成功令他在找资金上顺利了很多,但他不愿意与不专业的投资方合作。“如果《一个人的武林》能有点成功,那我能说服更多人相信我,用真正做电影的方式去对待电影。你要听我的,你不听我的我就不跟你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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