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中国为何要在APEC峰会力推亚太自贸区

        亚太经合组织（APEC）第二十二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将在北京举行，这不仅是中国今年主场外交的“重头戏”，也是推动国际经济合作的重要舞台。10月29日，中国外交部长王毅透露，本次APEC峰会不仅将启动亚太自贸区谈判，也将就互联互通、亚太地区创新增长等方面进行深入探讨。

        澎湃新闻：本次APEC会议有哪些值得期待的看点？

        达巍（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研究所所长  ）：APEC是今年中国主场外交的重要舞台。十八大以来，积极进取成为中国外交的重要特点，在此背景下，中国提出了“一带一路”、建立了金砖国家发展银行，又在新成立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上发挥主导作用。这些本来是中国对于现有国际经济制度的补充与发展，但某些国家担心中国正试图在这些“增量”中扮演主导作用。中国该如何解决这样的问题成为一大看点。

        澎湃新闻：中国为什么在这个时机提出启动亚太自贸区进程谈判？

        沈骥如（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国际战略研究室主任）：由于APEC成员国经济发展水平、国家体制、文化等方面差距巨大，让其长期不能像北美自由贸易区或者欧盟那样，通过机制化条约做出合作规范。由此，APEC有一个特点：凝聚这个组织的不是一个条约、而是一个共识，即推动亚太经济自由化的愿景。这让APEC具有组织松散的缺点。APEC本来提出确保到2020年实现区内贸易与投资自由化的茂物目标，但进展相当缓慢。由此，所有成员国都希望能够加快亚太地区贸易投资自由化合作。

        为此，区域国家为了加强贸易自由化先后产生了由东盟主导的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以及由美国主导的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力图加快推进经济自由化进程。

        由于RCEP涵盖了经济发展差异巨大的国家，进程十分缓慢。TPP又以其过高的标准以及明显偏向有利于发达国家亚太经济的倾向让发展中国家意见很大。

        在此背景下，启动亚太自贸区的意见在上升。由于亚太地区发展中经济体占多数，中国代表这种意见的期望全面启动谈判，意味着亚太自贸区不是按照美国等发达经济体意思办，是大家商量办，体现了国际关系民主化理念。

        总体来讲，中国提出启动亚太自贸区，是为了弥补APEC的缺点，让其更加机制化。同时统合各种区域性经济协定繁杂的法规，让资金更利于流动。

        达巍：TPP本身的标准定得太高了：绝大多数商品基本上零关税，这让很多本国商品竞争力薄弱的发展中国家受不了；开放金融、农业这些各国相对需要保护的行业，这直接冲击了日本、韩国等国的农业；要求政府对国营企业不能有任何优惠性贷款，这对越南等国营企业占很大比例的经济体不公平。另外，一些劳工标准、知识产权标准也对发展中国家不公平。

        虽然世界经济贸易自由化是大势所趋，但国家发展阶段不同，显然TPP有利于对开放承受度更强的发达国家。由此，实际上TPP是美国利用制度优势试图打造发达国家联盟，与新兴经济体进行竞争。

        中国提出亚太自贸区，这也是和美国争夺经济体制主导权的一种体现。

        如果亚太自贸区谈成了，将为整个大亚太地区合作提供一个框架性的公共产品，可以缓解外界对中国发展的疑虑。

        宋国友（上海高校智库亚太合作与治理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TPP、RCEP等区域合作机制相互间不乏暗自竞争，这些竞争性因素得不到控制将不利于从亚太的整体角度构建一些远景倡议。中国在这个时机提出亚太自贸区，其成员涵盖了TPP与RCEP的所有成员，实际上是迎合亚太地区需要一个更广泛自贸区的呼声，力图以更高的战略眼光统合TPP、RCEP等机制，缓解后两者主导的某种程度的竞争。

        同时，这也是中国发挥主场外交优势、主动设定议程的表现。美国对亚太自贸区实际上是持冷漠态度的，其他国家又没有相应的外交与经济资源，由于中国已经成为亚太经济的龙头，由中国来主导整个亚太自贸区进程成为情理之中。由中国主导，无疑为亚太自贸区未来谈判、愿景、实现提供更大的可能性。

        可以说，中国已经超越TPP和RCEP的竞争，力图提供一个更高更广领域的地区经济合作倡议，这表现出中国的善意，以及为地区提供更好的公共产品的意愿。

        澎湃新闻：王毅提及，本届北京会议将围绕经济改革、新经济、创新增长、包容性支持、城镇化五大支柱，进行深入讨论，如何理解这五大支柱？

        沈骥如：由于APEC没有明确的条约，因此需要不断充实新内容。目前在全球经济复苏乏力的背景下，推动经济增长不能光靠减少贸易投资壁垒，也需要在上述五个方面进行努力。新经济，是抛开传统劳动密集型经济，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创新增长，就是发展附加值更高的行业，这不单是技术上的创新，也是组织管理上、市场规则上的创新。包容性是要让所有参加伙伴都能得到好处，而不是一个经济体或者一个类型的国家得到好处。而城镇化是发展中经济体可持续发展，提升国际分工体系地位的措施。

        可以说，这是中国向亚太发展中经济体提出的未来发展的五个增长点。

        达巍：中国与亚太很多经济体都遇到类似困难，包括人口压力、污染等。中国利用自己的经验指出了五个亚太经济潜力。可以说，这是中国给亚洲发展中经济体开出的药方。

        宋国友：中国毫无疑问是全球经济成长最成功的国家，城镇化是成功经验，也是未来中国发展重要的途径。中国与其他国家共同分享成功经验。中国现在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世界对于中国的期望有很大的变化，世界希望中国在促进全球增长和推动地区发展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中国提出的一系列倡议，都是要更为积极进取地“推销”中国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