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看悲剧，却无法拒绝这部今年最好看的英剧

        在2014年年末的时候看到这部BBC与Starz合拍的《失踪》（The Missing），毫不犹豫将之列为年度最佳电视剧。

        非常悲伤，非常美丽，非常真实。有为人父母的外媒电视评论员这样形容：“无法直视屏幕，于是当收音机一样观看，低头做笔记缓解难过的心情。”

        这个故事来自一起真实的案件——2007年5月的Madeleine McCann失踪案。小姑娘的失踪得到了历史上关于失踪案最大程度的媒体覆盖，案子的热度久久不褪。探员和民众想出种种理论来解释她的失踪：被拐走，被杀害，偷偷跑出去不幸被车撞死。然而她至今未被找到。人们为了纪念她画出模拟像，下面写着：“如果她还活着，如今应该长成这样了。”

        这部剧让人再一次见识到哈利&杰克·威廉姆斯兄弟俩的功力。要在一部一周播一次的电视剧里保持悲剧的力量、展示真实的人性、借由拼图和时空交错的方式令悬疑始终抓人、由静美的镜头展示静水流深的美感，需要很大的努力，他们做到了。

        詹姆斯·奈斯别特饰演的英国人托尼·休斯再一次来到法国度假小镇。他醉醺醺又执着地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照片像幽灵一样问路人：“你们见过我的儿子吗？”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得到了关键性的证据——在网上发现一位当地妇女戴着他儿子失踪时候戴的围巾。

        这不是休斯在儿子失踪后第一次发现重大突破。事实上，这八年来他执着于儿子的失踪，像追云追风追影子的人，却屡屡空手而归。

        八年的时间，他已经由备受同情的人变成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当他约见当年负责此案的老侦探、朱利安·巴普蒂斯特（Tchéky Karyo饰）的时候，早已退休专心养蜂的老头告诉他：“放手吧”。

        但是这一次，休斯手里握有的证据牢不可破，而老侦探亦从未放下过这起神秘的失踪案。于是旧案宗开启。

        在电视剧中运用双线结构的太多了，能够运用得如《失踪》一样好的却不多。这部一季共八小时的剧在两个时空跳转——当年耸动的大案，追寻的线索纷纷断裂；如今被人唯恐避之不及却锲而不舍的二人调查小组，正一步步逼近真相。

        出色的地方在于尽管观众清楚知道当年的调查无功而返，却仍可以在知道谜底的情况下继续追看，不仅因为当年留下的蛛丝马迹如草蛇灰线，与如今的追查紧密相关，亦因为这种两段式的切换并未予人过于戏剧化及不真实之感。

        除了八年后休斯的妻子、孩子的母亲艾米丽·休斯（Frances O'Connor饰）因为回到英国而换了精致的妆容和发型，老侦探巴普蒂斯特的腿脚不利索了之外，其余人的改变并不大，包括这个度假小镇。相信这并非因为编剧和造型师的不经心，而是暗合八年的时光并没有让人们的初衷面目全非。

        文明社会里的人总是本能地避免观看悲剧，《失踪》是彻头彻尾的悲剧——无论最后能否追查到孩子的下落，八年的时光和创伤无法弥补，分手的夫妻无法重聚。更何况，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追寻的不是孩子本身，而是一个真相。八年了，孩子还活在世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就是这样一个悲剧，一个让阅剧无数的评论家们纷纷掩面的悲剧，获得了不错的收视率以及第二季的续订，不仅是因为追寻线索的过程如同拼图让人欲罢不能，更因为角色们的真实。

        在剧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真实。作为观众，你可以不赞同，却无法不予以理解。

        比如父亲休斯，自毁又偏执，却是唯一一个八年后仍在追查儿子下落的人。你可以说他是让伤口无法愈合的“凶手”，也赞叹他的极端乐观。母亲艾米丽，八年后重新结婚，终于把儿子留下的一箱衣服捐给了社区中心，对前夫说：“我没你那么坚强的心脏能够承受一次次的希望和失望，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生活。”老侦探巴普蒂斯特，八年后重启案宗，为了正义是一方面，亦是因为自己缉凶四十年，最热爱的依然是有案子有目标的感觉，养蜂亦不能填满退休后的空虚。

        那些在查案过程中出现的人亦是如此。贪婪的记者宣称：“孩子失踪的那天对他们来说是地狱，于我却是天堂。”后来成为艾米丽第二任丈夫的马克·沃尔什（杰森·弗莱明饰）亦是如此，隐秘的罪恶感终于让这位前警察退出了警界。有恋童癖的富翁伊恩·加瑞特（肯·斯托特饰），因为恋童癖而险遭逮捕又为此吃尽苦头的文森特·博格（Titus De Voogdt饰），都被卷进这个漩涡。有过抗争，最后湮没的被湮没，活着的继续活下去。

        《失踪》在戏剧性和真实当中找到了立足点。没有夸张，没有煽情，没有不合情理，编剧和演员做足了功课，才得以塑造出这组令人过目难忘且信服的人物群像。

        最后想说的是那些神来之笔的音效和影像。第一次注意到音效，是“嗡”的声音。画面虚化留白，这声音作为场景的余音持续数秒。而此时，往往是角色们面临重大转折的时候。你我都有这样的经验，在得知重大变故的时候往往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到微小的共振。对于影片来说，这样的处理不累赘，却能最大程度地达成与观众的共鸣。

        而第一次跳出情节注意到影像的优美，是孩子和父亲在露天泳池戏水的时候。镜头潜入水中捕捉到大人和孩子在水中的动态。天色已晚，池水蓝而混沌，寓意最终留在人们印象中的影像。此后父亲带孩子去露天吧台买饮料，孩子失踪，父亲仓皇寻找的时候满街都是庆祝2006年法国在世界杯中战胜巴西的人群，更显孤立无援。

        在第五集，恋童癖富翁和妻子在海上游艇飘荡，同样是孤独的境地，老太太内心却很宁静，和丈夫互道：“只有死亡能够把我们分开”。现实却是，老太太孤独地坐在养老院，丈夫早已死去，只有她一个人活在幻觉里。

        《失踪》远远高出悬疑片的境界，是因为真实、艺术、技巧的结合。另一个隐秘之处在于弥漫全剧的孤独气息。看到后来，你会发现孩子的失踪固然是悲伤的来源，人与人之间天然的疏离，无法弥补的裂痕，不可避免的分道扬镳，以及命运几乎无可挑战的力量，共同构成一面明镜，让你照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