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学术民工：中国出口真的是世界第一吗？

        问这个问题的人可能不了解，根据IMF的数据，中国早在2009年就已经成为世界第1的出口大国，当年出口金额为1.2万亿美元。2013年，中国不但仍然是第1出口大国，而且出口规模达到了2.2万亿美元，超出美国40%，甚至比德国、日本两国出口总和还要多出400亿美元！

        对于这些数字，三个学术民工倒是了解的，但是从全球价值链的角度来看，“中国出口真的是世界第1吗”，这仍然是一个问题。

        前两次上班的时候，学术民工已经向各位呈现了iPhone的生产过程、以及在此过程中的价值分配。比如，中国企业向美国出口iPhone，表面上看获得了比如说20亿美元的出口收入，但实际上，这20亿美元当中，不仅中国工人有份，富士康有份，东芝和三星有份，甚至印尼的锡矿、俄罗斯的石油大亨也都有份。

        因此，我们常常提到说中国是第1大出口国，往往是从销售额的口径来说的，但是这些出口有多少变成了中国工人的工资、中国企业的利润、中国政府的税收、中国大妈的利息和房租？也就是中国从出口中获得的好处有多少，是不是各国中最多的——这就是一个增加值的口径了。

        如果一个国家的出口虽然很多，但核心部件、关键技术仍然依赖于外部市场，本国只是集中于低附加值的生产环节，那么即使出口规模很大，从中获得的好处也会非常有限。中国出口是个什么情况呢？

        根据OECD的TiVA数据库，我们发现：2009年，每出口100块钱，中国境内的政府、企业、工人、大妈，他们获得的好处有67元，其他33元的好处呢？在全球价值链条当中，它们被境外的小伙伴瓜分掉了！具体来说，2009年中国的出口额已经是世界第一，但是在1.2万亿美元的出口中，留在中国的增加值、或者说留在国内的好处，实际上只有 8040亿美元。而iPhone所在的电子制造业比整体情况更弱，100块的出口，只有57块的价值留在了中国。

        如果没有对比，可能会觉得上面这个比例也不错了。那么美国情况如何呢？在美国，每100元的出口，约有89元的好处留在了国内，或者换个说法，出口的买卖在美国挣钱可比中国快多了。比如在同样是电子制造业，在美国，100块钱的出口，有87块的价值留在了国内。

        要讲面子，但更要讲实惠。从增加值这个实惠的口径来看，中国还是不是第1大出口国呢？我们发现，直到2011年为止，实际上中国还不是世界第1大出口国，主要原因是出口的增加值率比较低，也就是前面讲的和美国的比率相比，67% VS 89%， 相差22个百分点！

        不过在2012年，中国增加值口径的出口，终于实实在在的超过了美国，不过是以91亿美元的金额险胜；在2013年，中国出口贸易的增加值，也以一个吉利的数字88个billion（十亿）超出了美国。当然，880亿美元，相对于两国数万亿的贸易规模来说，这个数字有点小。而且我们一定要注意到，2013年，中国出口规模是美国的1.4倍，但增加值方面也只能说是勉强地打了个平手。

        到这里，我们钻一钻：为什么同样规模的出口，留在中国的好处更少呢？或者说，为什么中国出口的增加值率偏低呢？从OECD的18个行业分类来看，中国出口增加值率最高的行业是农业（95%）、金融中介（94%）、批发零售和住宿餐饮（91%）、商业服务（89%），但这些行业都属于第一、三产业，出口规模很小；中国出口的主要是第二产业，也就是制造业的产品。而增加值率最低的几个行业，恰恰是制造业当中的机器设备（63%）、化学和非金属制品（59%）、电子产品和光学仪器（57%）。前两篇一直重点分析的iPhone就属于最后一个行业。

        这么说来，中国出口规模虽大，但从全球出口市场中获得的好处，至少在2012年之前并不是世界第一。在2012年、2013年，获得的增加值好处是世界第一，但也有些勉强。真的是这样吗？请看下一期《中国出口：真的不是世界第一吗？》

        

        （学术民工比较胆小，所以脚注很长，就像下面这样：

        1. 本文计算的出口增加值率、行业出口增加值率，是根据下面数据库计算的：OECD/WTO (2013), OECD-WTO: Statistics on Trade in Value Added, (database)。而所有的贸易总额数据，均来自IMF, IFS 2014.

        2. OECD数据库公布的出口总额，有三个来源：（1）BOP口径下，出口和IMF的口径几乎一样，只是略有差异；（2）OECD也发布 SITC等口径的 各国年度出口，出口总额和IMF口径完全相同；（3） 只有TiVA下的gross export是经过调整的（例如转口贸易等因素），而BOPSITC等都是原始数，与IMF的出口金额一致。 但是，TiVA下的gross export只公布到2009年，之后没有更新数。因此，为了方便进行最新的比较，统一报告IMF口径的贸易总额数据。

        3. OECD的TiVA（增加值贸易数据库）只更新到2009年，所以正文假定中国、美国的出口增加值率在此之后一直保持不变。不过近些年来，中国出口贸易中的附加值率维持了一定的上升趋势。因此，这只是一个分析的基准。但考虑到下面的第3点将要介绍的原因，这一假设未必会影响分析结果。

        4. 即使到2013年，中国出口的增加值是否已经超过美国，仍然是一个存疑的问题。因为，IMF统计的各国贸易数据来自各国官方统计部门，但并没有考虑到转口贸易、各国计值口径等问题；而OECD数据库中的总出口（gross exports）则根据这些因素进行了调整。事实上，虽然IMF数据显示中国在2009年已经成为第一大出口国，但是在OECD数据库当中，中国的出口仍然明显低于美国。因此，如果按照OECD的口径更新总出口金额，进而根据增加值率进行计算，则2013年的美国出口增加值，也仍有可能会超过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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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学术民工”——本专栏由徐奇渊、李晓琴、杨盼盼倒班为您特供。专栏主要生产全球价值链的科普文章，也顺带打磨世界经济热点。希望用谈风月的心情谈谈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