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再不放开，就太晚了

        持续三十多年的计划生育宣传，在中国人心目中描绘了一幅令人畏惧的人口画面：

        1.中国人口太多，造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粮食供应和就业机会不足，人均收入落后。换言之，人口是一种负担。

        2.计划生育政策令中国少生4亿人，中国经济增长得益于此。

        3.中国的生育率还很高。在很长时间内，计划生育政策仍然是基本国策，必须“长期坚持”。

        4.中国人崇尚“多子多福”，生育观念陈旧落后。中国人有强烈的生育意愿，一旦放松人口管制，会造成“报复性生育”、“扎堆生育”和“人口堆积”。

        在单方面灌输这幅画面的同时，人口问题长期缺乏有效的公共讨论，质疑计划生育政策的声音难以为公众所知。2014年，随着单独二胎政策实施，计划生育体系被撕开一个小口子，许多数据、分析和解读公之于众。到年底，一幅人口问题的新画面已经成型：

        1.人口不是负担，而是宝贵的资源。中国经济高速增长得益于大量年轻的劳动人口。这与其他国家的发展轨迹相似。中国的劳动人口不是太多了，而是在以每年减少数百万人的速度持续萎缩。这才是中国最严重的社会问题。

        2.计划生育政策的成效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所谓计划生育令中国少生4亿人，是以中国的生育率不变的假设为前提的。事实上，这一假设根本不成立。没有计划生育政策，中国的生育率也会因工业化、城市化和教育普及而不断下降。计划生育政策至多使中国少生了1亿多人。这不但不是贡献，反而加剧了中国人口结构失衡，导致未来的老龄化更加严重。

        3.中国的生育率不是太高了，而是太低了；中国的生育率低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不但低于发展中国家，甚至低于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

        4.中国的生育意愿不是太强烈，而是太低落；开放单独二胎政策后，申请数远低于预期，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有生育意愿不等于能够完成生育。生活成本、抚育方式和社会环境的不确定性使很多家庭想生而不敢生，而长期执行的计划生育政策，使很多想生二胎的人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

        5.除非实施鼓励生育政策，中国人的生育意愿还会进一步下降。

        两幅画面截然对立。新画面的前景是暗淡的。中国已经落入了人口陷阱——不是马尔萨斯的人口陷阱，而是低生育率导致劳动人口不足和老龄化严重的陷阱。

        事实上，已经太晚了。禁止生育易，提倡生育难。进入21世纪之后，人口学家就一边倒地呼吁调整人口政策，但经过十几年的徘徊和犹疑，政策调整的空间越发逼仄。

        在放开单独二胎之后，继续放开全面二胎，乃至全面取消生育管制，已是大势所趋。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时候放开全面二胎，什么时候取消全部管制，什么时候转为鼓励生育，以及，如何根据新政策来配套公共服务。

        这些公共服务应涵盖覆盖面更广、更便捷和价格更低的产科医学服务、更完备合理的孕期和产后休假制度，以及学前教育和义务教育的均等化。

        公共政策具有导向性。最终，它们将重新塑造中国人对人口问题的认知，并使经济活动和社会生活的重心向核心家庭倾斜。它们将导向鼓励生育。这是延缓人口危机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