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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年后,人类的7000种语言只剩十分之一不到?

澎湃新闻记者 罗昕
2015-01-07 16:10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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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2115年,现存的7000种语言中可能只有600种语言能够幸存?得出这一结论的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语言学家约翰·麦克沃特同时认为,这也意味着有更多的人能够使用母语之外的通用语言和别人交流。

目前,400种较主流的语言使用人数占全球人口95%。

        去年6月,英国伦敦动物学学会研究员乔纳森·洛及澳大利亚乔治赖特学会研究员哈蒙共同发表报告,指全球共约7000种语言中有1/4正濒临消失。报告又称,全球近半数语言只有不足一万人使用,总人数加起来仅占全球人口0.1%,相反400种较主流的语言使用人数却占全球人口95%。当时,非主流语言的生存危机曾引发激烈讨论。

        今年1月2日,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语言学家约翰·麦克沃特(John McWhorter)在美国《华尔街日报》撰文推测,到2115年,如今现存的7000种语言中可能只有600种语言能够幸存。“从现在开始到下个世纪,全球语言的数量和复杂程度都会下降。”

        不过,麦克沃特依然对未来的语言世界表示乐观:“被英语统治的未来虽不会是语言天堂,但也不会是语言世界的末日。”

小语种为什么会消失?

        通常来说,殖民主义导致了语种的灭绝:原住民因为使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而被镇压或被惩治。在历史上,这是大多数小语种衰亡或者濒临灭绝的原因,北美原住民语言和澳大利亚土著语言的消失就是最好的例证。如今,城市化进一步加快了这些小语种的灭绝,因为城市化进程迫使人们从他们的故乡迁徙到了一个“统一用语”的城市。

        而麦克沃特相信,促成语言消失的因素还有很多,甚至“文字”也是语言多样性的潜在威胁。对于现代人来说,书面记录因其持久性和正式性而显得更合法更“真实”。相较之下,那几百种只有口语而没有文字的语言,就显得特没地位,使用范围也相对狭小。人们越来越难摆脱这么一种错觉:“有文字才算一种语言”。例如意第绪语(中东欧犹太人及其在各国的后裔说的一种从高地德语派生的语言),仅仅是因为不经常用于写作,就被说成是“濒死”语言,全然不顾在美国和以色列,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其日常生活中和教育子女时使用这种语言。

        说起教育子女,现代人往往认为掌握大语种代表着拥有更多机会,就比如大人都在强调小孩不能输在英语教育的起跑线上。而掌握小语种则是“开倒车”,又比如大人不再把自家方言教给他们的后代了。如此,问题就来了。除非被文字记录下来,否则一旦有一代人不把小语种教给后代,这种语言就非常容易在代际传承中被打断。毕竟,大人学语言比小孩难得多。

        此外,语言自身的复杂性也是其传承不易的一大原因。随着时光流逝,语言的复杂性也逐渐“成长”。比如主要在塞尔维亚和黑山、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被使用的塞尔维亚语,名词还分阳性、阴性和中性三个文法性别,一个“他”字就有35种变化。但凡开口说塞尔维亚语,自己的情绪、社会地位、教育程度都能被暴露出来。另一个例子就是汉语的音调,比如亚洲中南半岛越南少数民族之一的赫蒙族,他们每个音有八个调,每种调还代表不同意思。

        正是这种“复杂性”,使得语言变得博大精深,但也因此使其一旦失传就很难再复活——当孩子长大,生活繁忙,学语言容易难为情,拣回失传语言就会变得非常艰难了。麦克沃特强调,如果想要使濒危的语言不至于灭绝,就需要人们从孩子抓起。他认为目前人们的努力仍然不足以引导这些少数族群将自己的濒危语言传承给下一代,唯有在未来做到这一点,才可能完整地保持下一种语言。

语言能否因简化而得以传承?

        事实上,很多群体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传承自己的古语言——在各类大中小学甚至成人夜校进行传授。这种方式实际上创造出古语言的新版本:词汇量更小,而且语法更为通俗。

比如现在很多同时掌握英语和盖尔语的爱尔兰盖尔人,他们骄傲地宣称自己说的是纯正的爱尔兰盖尔语,实际上不过是一种“新盖尔语”罢了。这一类新版古语实际是最近几个世纪语言变化大趋势的体现:相对于中世纪时期诞生的语言范式,新语言没有了那些巴洛克式的复杂架构。说白了,新版古语言被“简化”了。

        麦克沃特介绍,历史上的语言简化大致出现过三大浪潮。

第一次源于技术发展,人口得以大规模迁移。一旦大量人口跨越重洋,或因武力流离失所,新语言便因有了成人的参与而产生变化。在我们的经验中,成人学习语言时远不如孩童关注细节,所以他们学习的结果就是简化了语言。

        比如,语言史家一般把英语的历史分为古英语、中英语、现代英语三个时期。古英语形态变化非常复杂,一个名词加起来共有8种变化形式。此外,名词还分阳性、中性和阴性。到了公元8世纪,举世闻名的北欧海盗维京人(the Vikings)开始对英格兰进行骚扰。他们从自己的家乡出发,一路劫掠,足迹遍及整个欧洲,南临红海,西到北美,东至巴格达。这对古英语向简化版现代英语的过渡产生重要催化作用。普通话、波斯语、印尼语也有类似的演变经历。

        第二大“简化”浪潮发生于欧洲列强压迫非洲奴隶在种植园劳作之际。成人奴隶必须快速学会沟通,他们所学的甚至比“维京人式”英语更简单,往往只有几百个单词和碎片化的句子结构。这种沟通几乎没有文法可言。于是,原本“鸡同鸭讲”的人们自行为他们之间混杂的沟通语言加上文法,发展出了一套新的语言。这种语言足以覆盖生活中需要表达的现象,但因发展时间不长,尚未成熟到能有不规则动词的程度。这就是所谓克里奥尔语(Creole Language)的诞生。

        海地克里奥尔语就是一个例子。自1987年起,海地共和国官方用语为法语和克里奥尔语。曾经,伊斯帕尼奥拉岛(海地岛)上居住着印第安阿拉瓦克族和加勒比族。最早来到此地的西班牙人强迫他们挖掘金矿。随后法国人来此定居,并带来了更多奴隶开始建立种植园。海地克里奥尔语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产生的。也因此,克里奥尔语并不复杂。目前,海地仅有5%的人口使用法语。而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克里奥尔语开始使用于宗教及政治出版物,甚至总统演讲中。

        现代人口迁移带来了语言简化的第三次浪潮,也就是现在。在全球范围内的各大城市,各地移民原本说着不同的方言,但他们的孩子却必须在这个城市“统一”的语言教育中成长。这种用以推广的标准化语言都不复杂。但也有悲观者认为,所谓“不复杂”是世界语言衰落的迹象,比如一个说古英语的人就会认为现代英语是“不够档次”的。

        麦克沃特并不如此悲观。在他看来,那些在演变浪潮中消失的语言或语言特性,至少可能被现代工具记载下来,以供后代研究之用。语言的简化令其本身在未来更易于被学习,人们也能够加深相互理解,同时世界语言王国依然保留着足够的多样性。

        “到了未来,只有600种语言幸存的那一天,回想起当年世界上竟然有7000种不同的语言,我们可能会感到后悔,觉得相比之下,整个世界显得已经黯然失色;但是我们也该从中看到一丝曙光,因为这也意味着有更多的人能够使用母语之外的通用语言和别人交流。”麦克沃特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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