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大火一周年：古城没了人也没了，商户废墟中以泪洗面

2015年1月9日傍晚，云南香格里拉独克宗古城，烧毁的废墟上有几栋正在修建中的房屋。 澎湃新闻记者 程艺辉 图

        2014年1月11日凌晨，云南省香格里拉独克宗古城发生大火，246户受灾343栋房屋被烧毁。古城历史风貌破坏严重，部分文物建筑不同程度受损。

        当地官方在2014年1月通报称，起火原因是客栈经营者唐英使用取暖器不当，引燃可燃物引发火灾。

        一场大火，让曾经闻名世界的香格里拉独克宗古城黯然失色，渐渐退出了游客们的视野。

        时光飞逝，转眼一年过去了。

        独克宗古城重建进展如何？废墟上的古城经营者，这一年过得怎样？近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重返了独克宗古城。

全年营业收入付不起房租

        59岁的魏玲燕在香格里拉的致富梦想，被独克宗古城的一场大火击得粉碎。

        2013年10月，魏玲燕的儿子周伟峰投资85万元在独克宗古城开了一间客栈，每年的房租16万元。为了帮助儿子，她从浙江老家来到香格里拉。

        她家的客栈，叫阿贵客栈，位于独克宗古城北门街，是一栋两层的藏式楼房，有13间客房。

        而往北与她家的客栈仅一墙之隔，数百家商铺、客栈一年前在大火中被付之一炬，数百人受灾。

        独克宗古城被烧毁带给魏玲燕最大的感受是，前来古城游玩的人比以前少了三分之二，有时候游客的数量甚至还不到火灾前的三分之一。

        让香格里拉人印象深刻地是，古城起火前，游客数量虽然不及大理、丽江，但到了旅游旺季时，独克宗古城内的游客还是川流不息，各家客栈都住满了人。

        对于魏玲燕来说，2014年是她来独克宗古城做生意收入最惨淡的一年。

        在古城被烧毁前的一段时间里，这家面积几百平方米的客栈，旺季时每月能给她带来4万多元的收入。

        去年7月，客栈聘请了一个服务员，每月工资1600元。做了两个月，由于客栈生意不景气后来就辞掉了。魏玲燕说，整个2014年，客栈的营业收入只有5万元左右 ，连房租都没有赚回来。

        魏玲燕至今仍记得古城火灾发生前客栈生意红火时的情景。

        2013年10月，即使刚刚开张，那个月的营业收入也达到4万多元，每天的客房价格一晚上能卖到将近300元。2013年，短短的三个月，客栈的营业收入就超过5万元。

        6月至9月是香格里拉的旅游旺季。而2014年7月和8月，她家客栈两个月的营业收入也不过5万元，其他时间客栈几乎无人问津。

        收入的一落千丈让她倍受煎熬，但客栈合同2019年才到期。

 

        说到生意不景气时，这名59岁的老人在澎湃新闻记者面前哽咽流泪。

        魏玲燕家的经济状况并不理想。今年33岁的儿子至今还没有成家，浙江老家还有两个80多岁的老人需要负担。

        大火过后，当地政府给被烧毁的经营者给予了货币救助，根据损失金额分为三个层次，最高救助15万元，最低救助5万元。

        魏玲燕没有得到这笔钱，她觉得这项政策不合理：“我们也是古城火灾的受害者，现在不但没赚到钱，还一年还要亏损10多万元。”

        就此，独克宗古城“1.11”火灾恢复重建指挥部办公室主任郭东生告诉澎湃新闻，对于在大火中没有受灾的经营者，目前政府不会下发救助资金。

        他说，对受灾商户的救助资金是多渠道筹集的，有社会捐款，也有政府的财政资金。

“近半月只有60元收入”

        2015年1月10日，一场大雪袭击了香格里拉，路面的积雪厚度达十多厘米，独克宗古城内游客寥寥。

        突如其来的大雪令原本就冷清的生意更加糟糕。大雪过后的第二天，只有一名游客来到魏玲燕家的客栈住过一晚。

        事实上，这也不是最坏的情况。“有时候甚至一连十几天都没有开张。”她说。

        魏玲燕翻开账本看了下，从2015年元旦开始到1月13日，只有一名游客来客栈住过一晚，营业总收入60块钱。

        1月13日下午，操着一口浓郁江浙口音的魏玲燕一个人坐在客栈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织毛衣，生意冷清时她基本靠织毛衣、看电视打发时光。

 

        她的手在忙碌着毛线与签子，心里却忧心忡忡。

        古城被烧的一段时间里，每每生意不景气，她都不开心，甚至吃不下饭，几乎以泪洗脸。为此，有人称她是独克宗废墟上的“哭婆”。

        儿子周伟峰只能安慰她：“妈妈别担心，过段时间生意就会好起来的。”

        除了老公在浙江老家每年有3万多元的收入，客栈几乎成了这个家庭主要的经济来源。在来香格里拉经营客栈前，她在老家开了一家餐馆，每年的收入有五六万元。

        早在两年前（2013年），儿子为经营客栈向亲戚朋友借了25万元，原本指望生意好把投入的本钱收回来，将借款还清，没想到古城被烧，经营难以为继。

        无法按时还上亲戚朋友的欠款让魏玲燕感到不安，有时亲戚朋友打电话过来都不敢接。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独克宗古城的重建速度太慢了。她说，北门街改造从3月修到了7月，游客都进不来，她的生意根本没法做。

        “估计要到2016年后，我的生意才能勉强恢复到古城发生火灾前的水平。”她说。

转让价大跌，经营户难脱手

        与魏玲燕相比，来自北京的经营者陈莉（化名）似乎要幸运得多。独克宗古城大火之后，她的客栈生意“并没有受到影响”。

        她说，因为客栈的档次比较高，所以吸引了一部分来自北京、上海、深圳等大都市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士。

        然而，继续赚钱的商家占比极少。在独克宗古城做了11年装修生意的张帆（化名）并没有这么幸运，他的客栈在大火中被付之一炬，损失了大约80万元。

        澎湃新闻采访的10名受灾经营户中，来自青海的格桑达娃是在火灾中遭受损失最大的经营者。

        2008年，格桑达娃在独克宗古城开办了香格里拉唐卡画院，专门制作和销售唐卡。

        一场大火使香格里拉唐卡画院一夜之间荡然无存，大火烧毁了格桑达娃收集的200多幅古唐卡，200多幅新唐卡，还有部分青海唐卡画师们寄售的成品唐卡100多幅，预计损失达670万元。

        不少经营户告诉澎湃新闻，他们也曾想到将店铺转让出去，但独克宗古城几乎被烧成了废墟，店铺转让价大跌，甚至无人问津，“价格低得都不好意思告诉你”。

        在古城仓房街经营藏刀、中草药等的经营户孙萍（化名），在2014年只赚到了三四万元钱 ，除去两万多元房租后就所剩无几。

        她一度想离开独克宗古城另谋出路，但店铺合同还有七八年才到期，离开带来的损失会更大。

        她也曾想到将商铺转让出去，但却一直无人问津。

        魏玲燕也试图将客栈转让，但转让价远低于16万元（租赁合同的年租金），她只好作罢。如今，她只有选择相信两三年后客栈的经营情况会有所好转，或者晚几年的转让价格会回升。

肇事者已被移送司法，完成重建需3年

        时隔一年，澎湃新闻来到独克宗古城。稀少的游客、大片的废墟和大部分在建的藏式房屋构成了古城如今的风景。

        从古城的北门进去，偶尔能看见几名拿着相机的游客站在古城被烧毁的废墟中拍照，伴随着一声叹息。

        再往深处，能看到一些在去年的大火中“幸免于难”的商户，有餐厅，也有客栈、副食店等，但大多数商铺都显得格外冷清。一些商铺大门上面甚至贴着“停业”的纸条，其内部早已空空如也。

        查阅公开信息，澎湃新闻没有找到香格里拉2014年的旅游数据。因此，香格里拉旅游业的萧条到底惨淡到何种地步，尚不知晓。

        澎湃新闻从香格里拉独克宗古城恢复重建指挥部了解到，政府争取用三年的时间完成古城原址恢复重建。

        数据显示，民居复建工作于2014年8月25日正式启动，轻微受损户自行修复26户，部分受损户已完成复建68户，兑现受灾户民房复建启动资金600多万元。

        古城恢复重建，资金成了最大的问题。

        独克宗古城恢复重建是政府统一规划，村民自修自建。知情者称，目前动工的基本上都是外地来的投资者，当地人由于没有资金动工修建者寥寥无几。

        独克宗古城恢复重建指挥部办公室工作人员刘定成说，对于比较困难的经营户政策会有所倾斜，比如经营户可享受政府贴息3年贷款10万元的政策；截至目前，77栋房屋的主体已经建好；到2016年12月底，基本完成民居恢复改造工程。

        针对火灾原因，当地官方在2014年1月通报称，此次火灾的起火部位为独克宗古城池廊硕8号的如意客栈经营者唐英的卧室，起火原因是唐英在卧室内使用取暖器不当，入睡前未关闭电源，系取暖器引燃可燃物引发火灾。

        事后，客栈经营者唐英涉嫌失火罪，现已被移送司法机关。

        “古城失火唐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相关部门也存在失职，才最终造成古城大面积被毁。”一名经营户说。

        经营户们说，在独克宗古城，停电是家常便饭，私拉电线随处可见，古城的水电消防等基础设施薄弱，最终酿成了这次悲剧。

        澎湃新闻从独克宗古城恢复重建指挥部办公室了解到，针对独克宗古城消防设施薄弱的情况，古城在恢复重建过程中加强了火灾监测系统建设，提高了监测、预测及预警能力，加强了专业消防系统及消防基础设施的建设，完善和提升民居防火设施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