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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阅读·疗心手记】得了精神分裂症,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牧田
2015-01-30 22:03
来源:澎湃新闻
文化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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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金·凯瑞主演的影片《一个头两个大》

        这是一份精神分裂症患者在入院前所写的日记,日记中完整地记录了疾病发生时的内心体验,纠结、苦闷甚至恐怖。精神分裂症是精神类疾病中较为严重的一种,患者出现严重的思维障碍,包括思维的内容与逻辑推理,伴随情绪不稳及感知障碍。患者在日记中描写的滴水声、同事的责骂声、嘲笑声以及骷髅花形状的水渍,都是疾病症状的一部分,称之为幻觉。而反复看见的陌生男性,则完全是患者在思维障碍的基础上所产生的妄想内容,对于患者自己来说,妄想的内容是如此真实,具有其明显的个人特征,使其辨不清真伪,现实与虚幻已经没有了界限,内心的不稳定与恐惧充斥了整个生活,最后得出了有人要加害自己的结果。

        你我不同的眼睛,看见不一样的世界,这就是精神分裂症可能正在经历的苦楚人生,对于我来说,要试着理解,试着感受,然后治疗它。        

        四月二十一日 星期二 多云

        今天起床以后,还是感觉头晕沉沉的,昨晚大概什么时候睡的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吃了安眠药的关系,看着书就睡着了,那本《春宴》现在还躺在我的被子上。

        抬头望向天花板,南边墙角处的那摊水渍又出现了,慢慢地化开,化成了一朵花的形状,你见过骷髅花吗?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一个月了,每天早上我都能看见这朵丑陋的花,楼上的那户人家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自己改变了房屋结构,把浴室安在了上面,每天晚上都会往下漏水,那家女主人从不让我进屋去核实,一定是心虚了。等我身体再好点,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四月二十三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刷牙时看着镜子里的我,眼角的皱纹、深深的眼袋、干枯的头发,真不敢相信三十以后的自己是这般容貌,完全没有初来这座城市时的意气风发。对于生活的美好希冀都已恍如隔世。看来真的应该好好对待自己了,定期做做护肤保养对我有好处。决定了,今天下班以后就去。善待自己比什么都重要,为什么女人一定需要男人的疼爱呢?我一个人同样可以活得精彩,哎,只是爸妈那边不好交代,不想了,上班要迟到了。

        五月十一日 星期一 多云转阴

        今天的地铁依然挤,车厢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汗味,混杂着各式早餐的味道,令人作呕。我照例塞着耳机听音乐,但周围人议论的话语还是会传进耳朵:男生们讨论着网游;小女生热议着心目中的偶像;中年阿姨讨论的物价在白领男士口中变成了CPI;时尚女性在评论新的一集《绯闻女孩》。那个紧挨着扶手的男人在看着我,为什么?我不去想,闭上眼,继续享受音乐。但是那双眼睛,昨天好像也是这双眼睛,他是谁,我一定见过他。喇叭里传来报站的广播——快了,还有三站。我讨厌这密闭狭小的空间。

        五月十五日 星期五 小雨

        老板的脸色就像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因为我好像又把事情办坏了。“Anne,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拜托你,要是身体不好就回家休息。”说完老板将一叠我昨天做好的报表扔在桌上扬长而去。我记得昨天核对过了,怎么会不对呢?打开电脑,看着手中的数据,我有些迷糊。

        “说你笨,还不承认?这点事也做不好。”是Tony的声音,我抬起头,Tony不在办公室,看来昨晚的药劲还没有散去。“呦呦呦,瞧瞧你这张脸,整天苦着,哪个男人会喜欢你。”Lucy背对着我,她是在对我说话吗?这样下去不行,我要去盥洗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五月十九日 星期二 阴天

        下午老板应该会出去开会,不用再看着那张臭脸了。午饭吃好点吧,最近的身子确实有点虚。在市中心上班的白领真辛苦,午饭时间去哪儿都排队,好不容易轮到了,还得拼桌。一个男人在我面前坐下,怎么会是他,地铁上的那双眼睛,我不会认错的。他认识我吗?为什么一直会遇见他?他也在这附近上班?他现在在干吗?会在看我吗?我不敢抬头。

        “请问,恺撒色拉配香煎小牛肉是哪位的?”服务员小姐送来了我的套餐,“谢谢,这里。”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抬头望着他,他或许意识到了我们点了同一款菜,连忙道:“不好意思,这么巧,你先吧。”我停顿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座位,径直走出了餐厅。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五月二十日 星期三 阴天

        终于到家了,洗过热水澡后,躺在了床上,身子放松了下来。昨天买的蓝莓起司和牛奶放在床旁,饿了一天的我现在反倒没什么食欲。继续读我的书吧,庆长和信得的生活仿佛交织在了一起,我已经分不清书中描写的究竟是谁的生活?耳边又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墙角的骷髅花已经消失,这将持续一夜的滴水声啊,今晚又要失眠了。不能再这样沉默了,我的工作、我的感情、我的生活,我要改变。

        穿上外衣,拿上钥匙,直接冲上楼去,敲开1204的房门,我傻了,今天开门的是这家的男主人,你猜到是谁了吗?还是那双眼睛,我一言不发,反身走回家中。滴水声还在,这算是一种表白吗?这机械的音律是在诉说着什么呢?然后第二天早晨为我献上一朵盛开的花,可是那不是我喜欢的花。他这样骚扰我是不对的,跟踪我也是不对的,我该寻求谁的帮助?

        五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阴转多云

        今晚没有吃药,凌晨三点了,水还在滴。我拨通了物业的电话,物业值班态度不太好,说让我等到天亮,我威胁说不来处理就报警,他说“随便”,然后就挂了电话。警察来了,物业值班也来了,和我一起站在1204门口,门一直没有开。他怕了吗?他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1203的门开了,出来一位睡眼惺忪的老阿姨,“你们大半夜的在这干什么呀?哦哟,还有警察,出什么事了吗?这家根本没有人住。”警察和物业同时看着我,“不可能,今天我还上来过,那个男人开的门。”警察警告了我几句,和物业值班一起下楼了。老阿姨看着我,扶着我的肩,“小姑娘,是不是太累了呀,早点回去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我躺回到床上,水还在滴,我不去听。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大家都帮着他,我的处境愈发地危险了。我又拨了个电话:“妈妈,有人要杀我……”

        

        (作者系精神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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