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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仁明:读书人的自我定位出了问题,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澎湃新闻记者 田春玲
2015-01-22 16:45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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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讲人:薛仁明(独立学者、作家)

        主题:中国人的生命气象

        时间:2014年11月19日

        主办:北京大学宗教哲学研究会

        【编者按】

        “眼下的国学热,让人忧喜参半。”独立学者薛仁明在北京大学的演讲中提出了对国学热的担忧。他说:“忧,是因为站在台面上大声疾呼的人,常常是一群最偏执的人;一偏执,就可能把国学热带入歧途。这批人使命感深,战斗力强,能量也特别大。”

        除此之外,薛仁明认为,现在的读书人还有一个尴尬,就是把自己拉到那么高的时候,开始有一种自大。一方面跟政府有一种紧张关系,另一方面对一般百姓也有一种不屑,开始跟百姓对不上话。结果中国的读书人,就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悬在半空,变成一个非常怪异的族群。

        以下是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整理的薛仁明的演讲摘录:

        今天谈“中国人的生命气象”,“气象”这种词,我们谈了几千年,一直到现在,平时也还在用,比如再过阵子,要过年了,大家写贺卡,自然会写“新年新气象”。这种词大家用得再寻常不过,可是在我们的学院里面,谈中国学问的人基本上都不碰这种字眼。这很奇怪。

中国学问的困惑

        这问题在哪里?就是现在学院里不管是历史系、哲学系、中文系,其实都是用西方的概念来谈中国学问,结果很多中国原有的名词,只要在西方概念里摆不下去的,很自然就会被剔掉。一开始,我们先是慢慢用西方的名词来谈中国学问,结果谈一谈,我们在学院里谈的中国学问就会越来越奇怪,越谈离中国人的生命状态越远,最后就出现我当年在台大历史系所遇到的困境一样,读得越久,离我当初想要的就越远。为什么?因为整个(学院)体系根本上就是一个异化的体系。如果说,我是要以学术工作作为一个职业,这就算了,反正,每个人总是要有个职业。但如果说,我不是为了职业,而是抱持着更大的情怀,这时,就难免会越是深入、越要失望了。正因如此,今年四月,我才会在北大谈了一场“以书院取代大学文科”的讲座。后来澎湃新闻把讲座整理了出来,改个题目叫“我们被科学主义洗脑得多彻底,连拿三柱香都觉得愚昧”,结果被热烈转载,一直到现在,都还不断有人转载。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天我所谈的事情,碰到了很多人的内心深处。换言之,有许多中国人对于中国学问是有憧憬、有期待的,但只要我们进入这个大学体系去做所谓研究时,基本上我们是失望的,至少离我们的期待是有一段距离的。

        当初我念了四年台大历史系,虽然一直认真地在读儒释道,但读了半天,却没有办法获得该有的能量。为什么?是因为那样的路数、那样的方法根本是有问题的,包括一开始学院所用的名词就有问题。现在回头去想,我读台大四年,压根没听过我们系上的老师认真谈过“气象”二字。为什么?说白了,就是“气象”这两个字根本没有办法写论文。

        为什么没办法写论文呢?简单地说,就是因为这两个字没有办法翻译成英文。只要是属于中国独特性的东西,就没有办法翻译成英文。譬如萧瑟、苍茫,这是典型的中国字眼,在中国诗歌与文章里头,可说俯拾皆是,却根本没有办法翻译成英文。其实中国有非常多的关键字,仔细一想,都是没有办法翻译的,像老子讲的“无”、佛教讲的“空”,怎么翻?中国人常讲“精气神”,“精气神”三个字也没有办法翻译,难道神要翻成God吗?气要翻成air吗?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办法翻,但是中国人很清楚那是怎么回事,这些就是中国独特的东西。

        孔子说,“必也正名乎”,今天整个学院谈中国学问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一直没有办法正名,老是用西方名词来谈我们自己的学问。前一阵子中西医又在大战,西医下战帖,中医被质疑。中医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正是这几十年来建立在西方体制下的中医药大学给毁掉的,因为这样的体制,我们因此才很难培养出真正像样的中医。其中根本的问题是什么?就在于整个思考的架构是西医的,包括非常多的西医名词,结果,中医就毁了。

眼下的国学热让人忧喜参半

        所以,我们要复兴中国文化,第一件事该做什么?就是正名,就是必须要用中国的名词、中国的字眼来谈中国的学问。我们开始要用中国式的思考来谈我们自己的学问,我们学问的能量才会真正出现。只要继续西体中用,继续用西方的名词、西方的思考,就会觉得中国的学问要不可疑,要不就一无是处。西方语言拿来好好地谈西方学问,这完全没问题。可是,千万别整天再用西方语言来谈中国学问,这一点很重要。我们将来也不要动不动就提孔子的哲学思想之类的说法,不要纠结这些东西。孔子重要的,不在于他的哲学思想,最重要的是他的生命气象。讲孔子,你还可以勉强分析有什么哲学思想,如果换成颜回,你能说出有什么哲学思想?大家知道,整本《论语》除了孔子之外,最重要的一个人是谁?是颜回,孔门第一大弟子。唐代以前,不像今人说“孔孟”,说的要不“周孔”,要不就是“孔颜”。如此分量的颜回,你仔细读完《论语》,如果用文史哲的方法,却发现这个人没啥好说的,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从文学的角度,他有什么?从历史的角度,他有何作为?都没有。至于哲学思想,当然也是啥都没有。用文史哲的角度,你根本没有办法谈他。但他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这么显赫,大家进了孔庙,头一个拜的是至圣孔子牌位,第二个拜的就是复圣颜回。结果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我们的大学却几乎无法谈他。为什么?因为我们用的所有名词都没办法对应他。所以说,我们用的名词,本身是有问题的。用这些名词来面对中国历史上这么一个响亮的人,竟然完全束手无策,那你不觉得这个学问体系非常奇怪吗?

        那么,谈颜回谈些什么呢?谈他的生命气象。传统读书,首先是观其气象。这么一个“观”,重点不在于大脑的分析,而在于整个生命状态的直接感受。感受颜回那种天清地宁般的生命气象,感受颜回那种湛然似水的一身静气。我在大陆出的第一本书叫《孔子随喜》,很多人觉得我写孔子很特殊,角度跟别人都不一样。最大的不一样在哪里?简单说,我在谈气象。别人是分析说服,我只希望读者能有所触动。我不谈孔子的哲学,整本书完全不分析他的思想。我只想引领大家看看孔子如何面对自己与学生,又如何面对时代与历史,我常常读着读着,心头就震了一下;也常常读着读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因为。我直接感觉到那个气象。

        说起孔子的气象,我其实挺担心大陆现在的国学热。说实话,眼下的国学热让人忧喜参半。喜,是因为这的确是件好事;忧,是因为站在台面上大声疾呼的人,常常是一群最偏执的人,一偏执,就可能把国学热带入歧途。这批人使命感深,战斗力强,能量也特别大。可听他那样子讲国学、谈孔子,心里总会觉得怪怪的,会让人感觉有种比较极端、比较桎梏人的东西又要复辟似的。换句话说,这群人的生命气象是有问题的。正因如此,很多知识分子对于国学热有所抗拒或者有所迟疑,其实是不无道理的。这当然也有知识分子个人的偏执,他们受五四的束缚过深,但凭良心讲,他们的某些反感还是有道理的。毕竟,在这场国学热与文化重建的过程中,一开始冲在前面的,他们身上仍不时可嗅得到当年五四运动要打倒的哪种酸腐味,更严重的,甚至还有种礼教杀人的姿态。现在很多人对于国学虽抱有好感,却隐隐然又觉得有啥不对劲,的的确确是觉得中国文化,尤其孔子,都不该是那群人所描述的那种桎梏人的、硬梆梆的、不苟言笑的样貌。

孔子和刘邦的大气象

        实际上,孔子本来就不是那回事。孔子是个有大气象的人。什么是大气象?简单地说,就是能入能出、能吞吐,能开阖。大家知道,孔子很重视做人的所谓基本底线,但你读《论语》,会觉得有一些地方似乎挺怪的,他常常会做出一些让人费解、被他学生质疑的事情,在这些地方就会看到孔子的心胸与视野是不一样的。

        孔子是一个有强烈现实感的理想主义者,在他的世界里,一个东西只要没有办法操作、没有办法落地,那就是假的东西。大家如果仔细读《论语》,会发现孔子固然标举理想,但他所谈的抱负,基本上都是切身、都可落实的。但是从孟子以后,读书人都越谈越崇高,到了宋儒,变本加厉,满嘴都是伟大之事,一直延续到现在。你看现在很多人一开口就高大上,听起来都很动人;如果你幼稚的话,还可能因此热血沸腾,巴不得抛头颅、洒热血,可到最后,就是一堆空头的理想。那些看起来好像很大气,但却是假的大气,说实话,不过就是口气很大罢了!真正的大气,必需要有强烈的现实感,要知道深浅,要知道别人的难处,要知道很多事情是不得已的,这时候对别人会产生一种根柢的同情,这才叫大气。而不是永远高高在上,俯视群黎,指点江山,这也骂,那也骂,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那叫做猖狂。我们常把猖狂跟大气混为一谈,它们压根是两回事。大气的人跟猖狂的人最简单的区分方法,就是你实际跟他私下相处。大气的人,一定好相处;大家读《论语》,看看孔子和学生闲谈时候的和悦之气;大气的人,容得下人,海纳百川,看得出别人的好处。至于猖狂的人,私底下多半无趣,通常心浮气躁,没半点安详。

        论气象,我第一个讲孔子,第二个讲刘邦。我估计在座很多人对刘邦印象很差,因为这人实在太无赖了。一个人无赖到连老爸快被烹,都可以轻松自在地跟项羽说“幸分我一杯羹”,如此嬉皮笑脸,完全不当回事,确实也太少见了。还有逃命时看到追兵,二话不说,大脚一踹,就把儿子女儿给踹下去。夏侯婴赶紧下车把孩子拣起,刘邦眼看来兵又快追上,就再踹第二次,后来又踹了第三次。踹到第三次时,夏侯婴干脆让两个小孩像树干一样紧抱着自己,免得刘邦再踹,潜台词就是,你刘老三有种再踹,干脆把我也踹下去,马车你就自己开吧!结果那两个小孩因此才没再被踹下去。《史记》里面还写,后来刘老三还不放过,又把剑拔出来,对着夏侯婴连挥了十几次。你们说,天底下有这种老爸吗?单单烹太公加踹小孩这事,后来刘邦就整整被骂了两千多年,凭良心讲,这似乎挺公道的。但有意思的是,这个从一般世俗角度来看实属十恶不赦的人,他建立的朝代前后历经四百年,影响所及,一直到现在,我们自称是汉人,写的是汉字,说的是汉语。还有那朝代所留下的一砖一瓦,连鲁迅看了都忍不住赞叹:真是大气。

        论大气、论质朴,后来很少有一个朝代能超过汉朝。我们现在讲汉唐,但唐也就三百年;要论大气,唐或许可相提并论;但若论质朴,唐就比不上了。汉朝这么质朴又大气的原因在哪呢?关键之一,当然是开国者刘邦树立了出入吞吐、大开大阖的生命气象。平常我们跨越不了的,他轻易就可跨越过去;我们不谅解他的,他也压根无所谓。这个啥都无所谓的人,最后所成就的事业,却是我们无法望其项背的。说白了,刘邦没包袱,凡事都可出入自在。像他老爸被烹,他耍无赖,老爸的命就保住了。又像那两个小孩,该踹就踹,为什么?因为作为一个王者,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自己要活命。一个王者若是被抓,就不只是他一人被抓,而是后头有多少人等着被项羽坑杀?如果为了保住小孩,让几十万人被坑,请问,这算哪门子王者?如果刘邦要当一个好爸爸,那就别来当王者;说白了,就是这样。再说,大家不妨认真想想,如果刘邦不踹,只要楚兵追上,小孩必死。可真踹了,一旦被楚兵抓到,小孩其实只会成为人质,基本上不会死。可是我们一般人在那当下,会舍不得,会觉得这么一踹很残忍,我们会被自己的情绪给缠住。

        正因为刘邦可以这么出入自在,所以他才有一些近乎特异功能的举动。有一次他被项羽射中了胸口,说时迟、那时快,他把箭给奋力拔出,按住脚,大叫一声,项贼竟射中我的脚指头!大家稍微体会一下,换成我们被射中了胸口,痛得要死,且会直接要命,能瞬间做出这样的举动吗?刘邦这回,是为了安定军心,可以把自己的剧痛、甚至连性命都不当回事,这样的自由出入,你想想,这种人多可怕?!

        刘邦最大的一个特异功能,其实是他的百战百败。一个人能输那么多次,不简单;在历史上要找到比他输更多的,也真不好找。在百战百败之后,能够完全不当回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输得再惨、输得再狼狈,也不过一败。啥时都“不过一败”的他,不仅最终打下了天下,还打下了两千年来最质朴、最大气的大汉天下,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这不可思议的根源是什么?是刘老三对于胜负成败,也可以自由出入。这一点,对于在座各位,可能是最有启发的。各位多半是别人眼中的佼佼者,向来习惯被肯定。当我们习惯于此,觉得成功是理所当然之时,一旦有个大挫折,很可能就会像项羽一样,瞬间跌落,就再也爬不起来了。爬不起来的同时,还会给自己找个说辞,说我们有个做人的底线,然后,把自己逼到毫无退路。项羽的自杀,当然可以说他有气节、有底线,可说白了,不就是他没了面子、丢不起人吗?换成刘邦,哪有面子问题?他可以自由出入于道德、出入于生死,当然也可以出入于面子问题。你想想,这样子的人,是立于什么样的一个高度,他的气象又有多大?

        气象大的人,在吞吐开阖之间,难免会惹来争议。刘邦的备受争议,其实是正常现象,也是好现象。你看孔子交往的人,说实话,也不少是可疑的,可是孔子还是跟他们往来,否则,他也不会去见南子。孔子见了南子,子路马上跳脚,还把孔子逼到赶紧发誓,说我绝对没做不该做的事!呵呵,这挺好玩的。孔子是没有洁癖的,他觉得再可疑的人也不妨来往,这是他心头清楚,也是他的一种大气。可到了宋明之后,儒生开始慢慢变得是非分明、善恶对立,然后生出了很多二元对立,所以宋儒才讲出“存天理、去人欲”这样的话。如果你仔细去读《论语》,哪有什么“存天理、去人欲”?天理跟人欲,本来就绑在一起,哪需要鲜明对立?只要用得好,人欲之中,自有天理;用得不好,即使满嘴天理,其实也都是人欲。中国人从来不觉得坏的东西要把它消灭,宋明理学的存天理、去人欲,其实是违反中国人根柢的思维。中国人根柢的思维是类似中医的那种思维,中医面对癌细胞,不是把癌细胞杀掉,杀掉是西方的想法,也是宋明理学的思维。革命与反革命,这同样是宋明理学的思维,中国人以前没有这种态度。中医面对癌细胞,是要你先跟癌细胞和平相处,同时把你身上的正气给养起来,当你的正气强大到某种程度的时候,癌细胞慢慢就没辙了,干嘛杀它?

宋代以后读书人的自我定位出了问题

        传统中国人的“善”,是可以养人的,不是拿来整天对抗“恶”的。可是到了宋明,善恶不断对立,读书人就开始变成正义的化身,一个个以真理自居,整天谈那些高大上的东西,于是,他们这也不屑,那也不屑,似乎看啥都不顺眼;在他们眼里,自三代之后,中国历史根本就没一天是像样的。宋代之后那些特别有理想、有抱负的读书人,不断以“道统”自居,觉得可以跟“政统”相抗衡,甚至在心理上根本就要凌驾于“政统”;这样的高姿态,才会有当年程颐在教宋哲宗时,可以用那么严厉的口吻教训皇帝。后来很多儒者觉得这是一个美谈,代表中国读书人作为王者师该有的典范。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这也是中国读书人的某种异化。

        这异化是什么?是读书人开始把自己越放越大,大到不现实的地步。从宋代之后,读书人都标榜以天下为已任,可乾隆皇帝不也说了:你们每个读书人都以天下为已任,那我干吗?这种“以天下为已任”的使命感,固然是好,可一不小心,就会产生一种傲慢,后来读书人动不动就对朝廷、对皇帝采取这种高姿态,皇帝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元朝糟蹋臭老九,固然是因为蒙古人不知要尊重士大夫,但会不会与读书人这种姿态有干系呢?这且不说,读书人的高姿态所造成的紧张与顾忌,确实直接造成了朱元璋对读书人的打压与凌辱。到最后,就变成恶性循环。明代之后,君臣关系从此变得非常不健康,相互提防,互不信任。

        读书人把自己拉到这么高时,讲好听,是充满了理想,可实际上,他们一方面对君主有种不满,另一方面也对百姓有种不屑,开始跟百姓对不上话。结果自明代以后,中国读书人慢慢出现一个困境,就是他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悬在半空,变成一个非常怪异的族群;这种现象,到了现代,并没有改善,反而还有某种恶化。可是大家回头想想,读书人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看张良,作为一个王者师,刘邦那么尊敬他,可他从头到尾没逾越为臣的本分,也从未以老师的高姿态来指导刘邦,他的定位清楚,所以和刘邦的关系才保持得那么健康。后来诸葛亮跟刘备也一样,刘备对诸葛亮信任到那个地步,可诸葛亮从头到尾谨守本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的君臣关系才可能长久。做人能时时知道自己的分寸,说实话,就有一种气象在。一个人有气象,才能感觉到别人的状态。如果老是放大自己,目中无人,那只是个猖狂之徒,毫无气象可言。跟这种没有气象的人相处,很难说话,说不上几句,就开始激动,就开始张口痛骂。这种动辄开骂之人的心量之小,与平日滔滔不绝的口气之大,恰恰形成最强烈的反差。心量小,就容不下人;心量小,就容易自以为是。我最不喜欢儒者宣称两千多年来中国从没一日“行道于天下”,也不喜欢有人自称两千多年来他是头一个解决了某某根本的大问题。每回我听了这种话,都只想说,你饶了我吧!

        整个中国人的生命气象,宋儒是一个根本性的转折。今天中国文化要重建,首先就得把我们自己的气象给重新打开。关于读书之事,读书人喜欢夸大读书的作用,讲什么“三日不读书,面目可憎”,这纯粹是读书人的自大狂。你们去民间看看,有些人一辈子没读过书,面目可好看了!相反地,整天读书而面目可憎的,才真是不少。事实上,读书这事本来就有利有弊,误区很多。只要我们清楚误区在哪里,就有办法真正从读书这事获得好处。简单说来,如果一翻开就感觉有股酸腐味,譬如满腔抱负无法伸展,上天对他不公,一身才华尽被蹉跎,诸如此类的,就是完全没有气象。有气象是什么?譬如颜回的样子。颜回不会轻易对人不屑,除了一身静气之外,就是一团和气。他活得安然,旁人与他相处,也会感染到这种安然。他关心外头的世界,也有淑世的理想,虽然时运不济,无法伸展抱负,但完全不妨碍他根柢的自在与从容。今天这场讲座,就是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自在与从容。谢谢大家!

        (本文根据演讲录音整理,经演讲人审订并授权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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