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企担心新电改“闹乌龙”：调度不独立，最后还是全民买单

        距离2002年“5号文件”下发，中国电力行业又跨过了12年历史，电力体制改革依然盘根错节。2014年底获国务院原则性通过的“新版电力体制改革方案”，如今依然“犹抱琵琶半遮面”，未有清晰呈现。

        目前能确定的最大亮点，仅仅是放开了售电业务。至于其它争议较大的电网公司横向拆分、调度独立等问题，至今仍是一个问号。在电改新方案及其配套方案尚未公布之前，利益相关方之一——发电企业，对未来可预见的发电企业和直购电大用户及经销商之间的“直接见面”，并没有感到兴奋。

        一名资深电力人士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目前，发电企业在下游是被电网公司钳制的，未来如果能参与市场电量交易，应该会出现一轮新的洗牌”。同时，该电力人士一再强调，“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制度设计。看上去‘直接见面’了，那么过网费怎么收？由谁来监管？调度由谁来负责？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

制度设计不当会造成“乌龙”

        既然是改革，必然会打破旧的秩序，建立新的规则。原有的利益方在改革中会被撬动，最后给出的方案往往也是博弈后的一个结果，未必会赢得所有人认可。

        就拿放开售电侧而言，就有业内人士指出，眼下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认为放开售电侧是电改的高级阶段，它必须要有先决条件。

        前述电力人士也坦言，“制度设计不好，很可能会出现乌龙”。他认为，中国目前尚在试点中的碳排放权交易，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2013年是中国碳交易市场的启动之年，深圳、上海、北京、湖北等七省市相继开始试点，纳入碳排放配额管理的企业可通过市场，购入或售出其相对实际排放不足或多余的配额。

        上述举措初衷是保护环境、促进企业节能减排。“结果呢，以全球最高效的发电厂之一——外三（上海外高桥第三发电厂）为例，它几乎没有什么减排余地了，但是它去年还买进了碳指标，而效率低的有多余（碳指标）的电厂卖出了碳指标。这是外三丢脸，还是设计制度的人丢脸？”该前述电力人士感慨，“这完全是逆向调了，是在鼓励落后、打击先进”。

        尽管制度设计成为业内普遍担忧，但据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了解，新电改方案中一些反复推敲的内容值得期待。《关于进一步深化电力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征求意见稿）》曾规定，“新核准发电机组，原则上不再实行计划电量管理，其电量纳入直接交易范围”。该规定在去年10月底召开的国家发改委电力体制改革座谈会中，被修改为“鼓励新核准机组参加直接交易”。

        前述电力人士解释，“新建一个电厂，它的发电成本里面，还款和财务费用占了很大一块，而有些老电厂，高煤耗（带来的成本增加）完全可以被掩盖，它们可以以较低的价格去竞争，那么新电厂它的上网价格肯定会失去竞争力”。

        “新核准的机组，最后如果没人要它的电，它怎么过日子？”上述人士说。

调度不独立就“白搭”？

        另外，对发电企业而言，即使能和直购电大用户或者经销商“直接见面”、自主签订合同，如果调度不独立，那仍然意味着，要把交易单子交到电力公司手中，听其“调令”，所谓的“自由交易”很容易打折扣。

        电和其它一般商品不同点在于其不能储存，发电量和用电量在瞬时必须平衡。正因如此，电网安全决定了调度的强制性，发电企业的发电量必须无条件服从调度。除保证电网安全外，调度引发讨论最多的，则是其“中立性”。

        前述电力人士解释，交易单子的交割，最后是要靠调度来实现的，“假如A发电企业明明卖出了50亿度电，但是调度就是不让它发这么多电，那不也是白搭？”

        上述担忧并非杞人忧天。据上海某发电企业内部人士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透露，“夏季水电较多，就会有大量的水电被送进上海，上海本地的火电作为备用却没有得到补偿，冲击了上海本地高效清洁的燃煤机组的经济性”。

        该内部人士还表示，“再打个比方，为了显示特高压的能力，把东部地区电厂的发电量无条件地压下来，然后实行西电东送。送过来的电还夹杂着东部发电厂本身普遍采用的火电”。

        另外，按照现在的调度规则，如果全上海的用电量下降，所有发电企业都要按相应比例少发电。而一旦电量自由交易能够成熟运行，调度规则也应改变。

        前述电力人士举例称，“如果宝钢向A发电企业买了3亿度电，结果它由于各种原因只需要用2亿度电，那么这时候调度应该很明确，砍的应该就是A发电企业的发电量；反之亦然”。

下一个十年还会“不堪回首”？

        新电改方案带给发电企业的影响，扑朔迷离。前述电力人士能肯定的是，“2002年电改后的十年，发电企业可谓是往事不堪回首”。

        2002年电改之前，电力行业和资源的控制方——煤炭，在互有所需的博弈中，两者势均力敌。而电改之后，厂网分离，发电企业只有向煤矿购煤，却并没有卖电的权力。自此，天平失衡，发电企业处于弱势。

        “实际上从2002年开始，煤炭就一路暴涨，直到2012年，供求失衡的市场力量才遏制了其价格”。前述电力人士感叹，“整整10年，电厂的日子是非常困难的。上游被煤炭的供应方煤矿所压制，下游被单一买家——电网所钳制，电价实际上是被控制的，但是煤价是没有控制的，所以，这一段经历应该说是往事不堪回首”。

        发电企业的供电由电网公司统购统销，使其隔绝了与用户的直接交易。前述上海某电厂内部人士透露，“我们的上网电价是三毛八（不含税），但是当我们需要向电网公司买电的时候，电价就是七毛，贵多了。”

        据该内部人士介绍，电网公司卖给工商业用户时，电价则接近一块钱一度电，中间环节比重太高，“某一方面，这是对以电代煤、环保的一种阻碍。在中国，烧煤哪怕消耗再高、效率再低，还是有人会用，因为它比电便宜”。

        他同时强调，“工商业较高的用电成本，最后还是会转嫁到消费者，最后还是全民买单”。

        下一个十年，发电企业何去何从？前述上海某电厂内部人士表示，“在于整个电力行业真正打破垄断，它会鼓励技术进步、提高劳动生产率，这些都是竞争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