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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阅读·灶间日月长】蔬菜才是过年时最需要的东西啊
每次过年,想到家里老人必定会准备的油汪汪的鸡汤肉汤,心里就万分紧张。年夜饭及其之后的很多顿饭,这些油脂都会虎视眈眈地雄踞在饭桌上。每一顿饭于是都变成一场战役,而身体里已经存在的过剩脂肪,就好似内应一样,好像一直在对桌上的油脂传递消息,呼唤它们突破防线,攻入身体。
蔬菜才是过年的时候最需要的东西啊!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所有年夜饭,当晚能吃完的也就是各种蔬菜。
有一道菜是外婆每年过年必定做的,也是我们那里新年必备的菜,清水素煮整只青菜,取“清清白白,长长久久”的意头。
用的是平常用来做酸菜的大叶青菜,这种菜很少直接煮着吃,因为实在有些苦,但是苦过之后就会有回甘。这种菜平时价颇廉,但到了春节前,价格就会急升。饶是这样,质量好的大叶青菜还是很快售罄,实在不行,就只能用白菜来代替了。好在老家经常吃的不是北方的黄芽白,而是颜色乌青的青口白,倒也还是“清清白白”。
所谓春韭冬菘,冬天是吃白菜的好时候。我妈妈一直对北方的大白菜有很好的印象,因为觉得菜的汁液够甜,而南方老家难免会买到口味淡寡的下等白菜。寡淡的白菜,只能用猪油加上糟辣椒之类的重口味调料来挽救,一番炮制之后,能激发出一点甜味来。如果连这样都无法挽救,只能自认倒霉,下次买白菜的时候把眼睛鼻子等等感官全部动用起来,努力挑些好的吧。
但其实北方的白菜现在也越来越寡淡了,最近吃到真正算甜美的白菜,是在有机农夫集市上生态农庄的林大哥家自己种的菜。他家主业是养鸡,但是白菜味道也很好。生吃就很甘甜,什么都不放,清水煮熟,蘸点豆豉辣椒酱油调料,在这些复杂调料的映衬之下,白菜甜得更加有层次感了。此种调料在西南叫做蘸水,可能很多人不习惯我们吃什么东西都要加上蘸水,不过蘸水带来的味道的丰富性,是我们无法割舍的。
冬天里我最喜欢吃的其实是白菜薹,可惜在北京从来没有买到过。白菜薹这种东西,可以叫做白菜的“天鹅之歌”,抽薹的时候能量全部集中在菜薹里。合适的时候采摘,口感脆甜无比,蘸不蘸调料,光用清水煮一下,对于我来说,就是冬季蔬菜十佳之首。当然了冬季本来蔬菜不太多,白菜薹似乎有点胜之不武。
今年循例要去婆家过年。湖北也吃白菜薹,不过好像红菜薹更流行一些,都是用来炒,猪油最好。江汉平原的白菜薹长得比我们山里的青口白菜薹要浑厚粗大,好像总是会用来配油油的东西。猪油或者鸡油确实都能够带出菜薹的甜味,不过我心里觉得最考验甘甜度的,还是清水煮。倒是湖北的红菜薹比我们那边叫做油菜薹的同物种要更甘甜些,所以经常直接炒来吃也不觉得苦。我们那边的油菜薹因为有点过分苦了,经常都是要用点糖醋来调节一下。
看日本综艺美食节目,经常听嘉宾们发出“Amai”的赞叹,字幕会出现“甘い”。“甘”似乎被用来作为“美味”的同义词形容各种食物,说实话这个标准倒是和我从小被教育的标准很接近。尤其是蔬菜,能不能吃出本来的甘纯味道,简直是至关重要。这种甘纯,和做菜的时候是否放糖完全没有关系,基本有90%都由菜本身的质量来决定,大概有8%是关乎调理技能能否完美地把原本的味道带出来,最后还有2%要靠吃的人来感受。有的人天生味觉灵敏,有的人则可能天生就对赏味不在行,还有的人可能就习惯吃从小吃到大的东西,其余的东西都觉得排斥。
一棵新鲜的菜,从土地里到餐桌上,最后在人的唇齿之间迸发出让人觉得甘纯的汁液,其实也是很需要缘分的事情。
(作者系媒体人,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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