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冤假错案主因是刑讯逼供，律师呼吁实施沉默权

        在过去的一年，以呼格案为代表的一批冤假错案得到纠正。司法机关大力加强人权司法保障，进一步健全冤假错案有效防范、依法复查、及时纠正机制，坚持依法纠错原则，对冤假错案坚持发现一起、纠正一起、问责一起。

        冤假错案为什么会发生、如何防范冤假错案，也成为社会和法律界思考的问题。在日前召开的首届京佃刑辩论坛上，与会法学专家、刑辩律师等认为，更新人权保障理念，建立被告人沉默权、重视刑辩律师作用等法律制度，是防范冤假错案发生的重要途径。

原因探寻：重打击轻保障

        造成冤假错案的原因是什么？北京京佃律师事务所主任纪佃澎表示，一个刑事案件要经过侦查、起诉、审判等不同诉讼阶段，在每个阶段都可能造成冤假错案。“在过去，多年来形成了重打击犯罪分子、轻保障公民合法权利的观念，设置了破案率、批捕率、有罪判决率等不合理的考核指标，导致抓人越多、破案率越高，就容易立功受奖。”这驱使办案人员只重视收集有罪证据，而有意或无意地忽视甚至隐瞒无罪证据。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所刑法学教授翼祥德指出，违背刑事诉讼规律办案是冤假错案发生的一个重要原因。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公安机关是案件的侦查机关，检察机关是批捕、公诉机关，法院是审判机关，三者是分工负责、互相配合、互相制约的关系。“然而在实践中，过去很长一段时期里公检法三机关是联合办案，‘下去一把抓，回来再分家’，配合讲得多，制约讲得少。”        

        少数办案人员素质低下，也屡遭专家学者的诟病。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所刑法学教授刘仁文带来的数据显示，在造成冤假错案的主要原因中，美国是被害人指认错误，而中国则是刑讯逼供。翼祥德指出，办案手段落后，依赖刑讯逼供来收集口供，造成冤假错案的多发。        

        作为律师，纪佃澎也看到了刑辩律师身上的不足。“由于部分刑辩律师业务素质不高，加上‘伪证罪’等罪名的影响，律师不敢调查取证，不敢作出无罪辩护或者向侦查机关提出无罪的意见。律师提出了无罪意见或无罪辩护，也不为侦查机关、检察机关和人民法院所重视和采纳，导致律师在刑事诉讼中的作用得不到充分发挥，也是冤假错案发生的原因之一。”

理念更新：贯彻疑罪从无       

        讨论中，专家们多次提及1994年美国黑人橄榄球运动员辛普森杀妻案，在这场“世纪审判中”，陪审团坚持“疑罪从无”的原则，判决辛普森无罪。判决之后，一位美国大法官说：“全世界的人都认为辛普森杀人了，但法律看不到。”        

        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刑诉法教授宋英辉表示，疑罪从无是为了最大程度地保障人权，有时候不得不错放，这是人类文明和法治进步所要付出的必要代价。  

        中国政法大学刑法学教授阮齐林也认为，当前我国关于防范冤假错案，纸面上的法律已经有很好的规定，问题的关键是转变思想观念，一个是树立尊重保障人权的理念，一个是树立宁肯牺牲效率、不能牺牲程序公正的观念，“疑罪从无是要有代价的”。        

        如何贯彻疑罪从无？专家们建议，坚持疑罪从无原则，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该撤案的撤案，该放人的放人。检察机关对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坚决不批捕、不起诉。人民法院审理刑事案件时，对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坚决按无罪判处，不能搞疑罪从轻处理。        

刑辩律师：充分发挥作用        

        1月29日，最高人民法院发布《关于办理死刑复核案件听取辩护律师意见的办法》（以下简称《办法》），共10条，规定了最高人民法院在办理死刑复核案件中，就辩护律师提出查询立案信息、查阅案卷材料、当面反映意见、提交书面意见、送达裁判文书等事项的处理办法和流程。其中明确，辩护律师可以联系最高人民法院查询立案信息和查阅、摘抄、复制案卷材料；辩护律师要求当面反映意见的，案件承办法官应当及时安排。《办法》还同时公布了最高人民法院相关审判庭的联系电话和通信地址。        

        辩护律师是确保案件质量、防范冤假错案的重要力量，《办法》的出台是人民法院重视保障律师依法行使辩护权的最新举措。        

        清华大学法学院刑诉法教授易延友表示，刑辩律师具有加强程序公正、防范冤假错案、保障人权三个方面的重要作用，司法机关应当尊重刑辩律师的权利。        

        翼祥德也提出，重视律师作用，需要坚持控辩平等的原则，即控辩双方平等武装、平等保护、平等对抗、平等合作，四者相辅相成，共生共长，密切联系，缺一不可。        

        纪佃澎认为，按照刑诉法规定的架构，律师已经与侦查机关、检察机关、审判机关四足鼎立，成为刑事诉讼的主体之一。不论是在侦查阶段、批捕起诉阶段，还是审判阶段，律师都是辩护人身份。律师应当认真履行职责，搜集犯罪嫌疑人无罪或者罪轻证据，向办案机关提出法律意见书，并在法庭上作无罪辩护或者有罪从轻辩护。希望司法机关切实保障刑辩律师的合法权利，充分听取辩护意见，形成法律职业共同体，最大限度地避免和减少冤假错案的发生。        

制度建设：以审判为中心        

        当前，司法改革正在深入推进，以审判为中心的诉讼制度改革是重要内容之一。       

        参加京佃刑辩论坛的专家们认为，建立以审判为中心的诉讼制度是防范冤假错案的制度性工程。人民法院在审理刑事案件中要坚持依法独立行使审判权原则，不能受到舆论炒作、当事人上访闹事和地方维稳等压力的干扰。对定罪证据不足的案件，依法宣告被告人无罪，不得降格作出“留有余地”的判决。对罪与非罪界限不清,是经济纠纷还是经济犯罪难以确定的，一律按无罪判决。       

        在一些具体的法律制度上面，沉默权、进一步减少适用死刑、延长死刑执行期限、建立死刑案件特赦制度等，被认为是防范和减少冤假错案的有效方法。“实施沉默权，有利于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利，促使司法机关彻底摒弃以口供为中心的取证原则，制止刑讯逼供行为的发生，从而减少和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纪佃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