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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老乡亲|三线老厂:被杂草与破败征服的,是逝去的光荣

兰卉
2015-02-20 09:12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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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从1964年开始的三个五年计划里,400万工人、干部、知识分子、解放军官兵和成千万人次的民工在时代的号召下,来到当时被称为“三线地区”的西南和西北地区。

        他们用青春建起了1100多个大中型工矿企业、科研单位和大专院校,被称为“三线厂”。

        随着九十年代国家体制的改革,大部分三线厂经历了改革重组并迁址。也有少部分职工选择了留守。

        今天,我的父老乡亲是一位在宜宾的厂里人。

        
        那一年看了贾导的《二十四城》,我和小伙伴们唏嘘不已。“三线”对于别人来说是略有些神秘的故事,却是我们最骄傲的回忆。但随着三线企业的大批转产或搬迁、或破产,这些回忆在最近的十几年间变得破碎、凋敝,失去承载。

        三线建设是中国经济史上的一次大规模工业迁移,自1964年开始在云贵川的山沟沟里面搭建起了一个个小社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在这里成长和老去,数着小河边、上学路上的大树一轮轮地发芽和落叶。

        
        妈妈拨开杂草,寻着没有了扶手的楼梯走上四楼,那是13年前我们搬离的家,窗上的贴纸居然没有褪色,地上积满灰的电话帐单还看得清户名,时光匆匆却未被打扰。
        
        站在阳台上,眺望对面的山头,那是曾经的工厂子弟学校,还生活着最后一批我们认识的“厂里人”。

        2005年工厂搬迁至成都,一万多人的工厂只剩下不到400名职工和家属选择了留下。

        因为子弟校划归当地教育系统,当音乐老师的涂慧慧选择留下。虽然在新厂有房,但是爸妈选择了跟女儿在一起。

        
        慧慧一家坐在堂屋的一张小床上。慧慧打算明年让女儿香香妹去临近的宜宾市读书,因为在那边买了新房子,可以给孩子和老人更好的生活。

        新年前,慧慧帮爸妈处理掉了家里养的鸡鸭,开始慢慢收拾家当准备搬家。

        
        厂区一处破旧的仓库大门,藤蔓作了天然的门锁。

        关于铁门以及很多铁门后的故事,很多时候是听涂爸爸他们这一代建厂初期的元老们说起的。

        
        涂爸爸站在单身宿舍的一橦楼房前,指着三楼的一个门洞,说:“1965年建厂的时候,我才16岁,分配来这里,当时就住在那个房间。”

        回忆起当年只有一个煤矿矿洞的小山沟,涂爸爸还记得当年大家是怎么样一个车间一个车间地建起了这个大厂。

        
        计划经济时代的房子不能用钱买,而是靠着排工龄、排职称等等一系列的指标分来的,石头房子、水泥房子,平房、楼房,半山坡、主干道 ,每一次的进阶都是不易的,但现在都已经被杂草和破败所征服。
        
        涂妈妈带着外孙女,散步走回了搬厂前分到的最后一套房。

        这个宽不到1米的小阳台,曾经被改成慧慧的卧室,住了12年。慧慧说:“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留下了阴影,从此以后就想要住大房子”。

        
        可以坐近千人的工厂礼堂前厅堆满了杂物,只有墙的颜色和墙上的“光荣台”字样,提示着过去。

        表彰、演出、过节,但凡重要的活动都是在这里,而慧慧曾经在这里演出过好多次。

        
        慧慧记得工厂搬迁的那一阵,四周满是搬迁之后的杂乱无章,甚至水电煤都是问题。

        当时怀孕的她一到夜里就馋,一天夜里终于忍不住,硬是出了门沿着大路去找吃的。走在这条路上,想起人们谈论的抢劫一类的事情,也是背凉心凉。

        
        涂妈妈曾经是子弟校的老师,慧慧是学生。后来慧慧大学毕业回来,做了音乐老师,现在女儿香香妹是学生。曾经的子弟校有来自工厂的职工子弟,也有“外来生”,相对于“外面”的学校,子弟校的老师有着“更负责更单纯”的口碑。
        
        女儿香香妹在教室里玩,因为活跃爱管事,老师让她帮忙管纪律。

        因为厂里的学校有熟悉的小朋友,香香妹并不想换到城里去读书。那种小世界里的自由和撒野,也是外面的孩子很难拥有的。

        
        工厂幼儿园的操场上长满了杂草,各种动物造型的滑梯和摇椅掩藏其间。

        从这里开始友情的工厂子弟们,总是会一起回忆当年的汇报演出,还有各自的呆萌傻。

        
        涂妈妈和涂爸爸沿着学校的小山坡往下走回家。

        现在厂区总让涂妈妈想到过去:“那么大的一个厂,搬了之后这里彻底就荒了,不舍得更觉得太可惜。”

        
        家属楼的砖墙上,有人用粉笔字写着: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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