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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岳云鹏:贴出你的名字“卖满了”才叫角儿,我还达不到
“我忍不了。”德云社相声演员岳云鹏在今年央视春晚11分钟的同名相声中重复了这句话9次。
2月21日,退至台下,岳云鹏在央视《面对面》节目中哭诉15岁当服务员时被人羞辱三小时,他几次重复,“我还是恨他。”
人生如戏。2012年,岳云鹏接拍了《就是闹着玩的》,他在电影中饰演一心想要上春晚的农村青年宝强。而岳云鹏正是14岁从家乡河南出走北漂,中间看过门、刷过碗、端过盘,直到19岁遇到郭德纲。
2014年、2015年,岳云鹏连续两年登上央视春晚的舞台。不同的是,今年,他一人操刀写相声台本。
从“忍不了”到“还是恨”,这位30岁的德云社红人以他特有的方式发着脾气,抗诉着周遭,哪怕这种宣泄不满的出口是有局限的。
岳云鹏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坦言,虽然嘴上说着节目被毙掉无所谓,在递交节目后,“我一直怕的就是凌晨一两点接到央视的电话,好在接到无数个电话都是在说怎么改。”
而在《我忍不了》之前,岳云鹏递交的两个节目《学电台》和《有钱人》均未成行,前者由于此前有雷同的节目被毙,后者则被评价为讽刺抨击的力度不够。
于是央视春晚导演组给了他一个方向,“现在社会不文明的现象你来抵制一下。”
在他看来,这个任务的难点是,这个话题在十分钟内不易形成“包袱”。所谓包袱,指的是相声中引人发笑的艺术语言,类似笑料、噱头。运用上有“系包袱”和“抖包袱”的过程。
站在案台外的负责“逗哏”,案台内的人则主事“捧哏”,逗的人会抛出意想不到的包袱,捧的人得把包袱接住了,方能出彩。
最后,他选择在相声中用更不文明的方式来抵制不文明。他事后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只能给自己的春晚表现打及格分。
岳云鹏这番战战兢兢,不由让人想起德云社早年开“批斗大会”,主题是劝他离开相声这行,另谋去路。最后郭德纲拍板说,即便让他留下来扫地,也养他一辈子。
自此,师父郭德纲成为他言语中绕不过去的名字,而岳云鹏也只在划定的圈内兜转,像个听话的孩子。
对话:
未必男女?
澎湃新闻:你接受央视采访说,春晚相声就是一个命题作文,中间反复修改的主要是什么呢?
岳云鹏:比如说我原来本子里提到碰瓷,然后领导们说关于碰瓷的作品很多,而且他们说碰瓷这个人物处于底层,让观众去可怜就不太合适了。
你仔细听节目的话,我的相声里有说,我在公交车上看见一对青年男女谈恋爱,之前我的包袱不是这样,而是——我说,我在公交车上看见有人谈恋爱,然后孙老师就说,青年男女,我说,不一定是男女。
澎湃新闻:哈哈,懂了。那你创作和修改的过程中是什么心情?
岳云鹏:很纠结。我们呈现的是一个成品,半成品的过程,其实是非常煎熬的。
很多人都问我说,捧哏的不会给你意见吗?你师父郭德纲不会给你意见吗?说实话,整个相声的大纲,整个包袱,都是逗哏的在控制。在我没参加审查之前,师父已经替我毙掉了最少五六个包袱。
澎湃新闻:你觉得春晚的相声和平时在剧场讲相声的差别在哪里?
岳云鹏:首先剧场里演相声可以降得很低,“观众都来了,今天我们俩跟您说一回”,春晚不一样,你要拜年,而且调门要很高。
我觉得上来就喊,上来就嚷嚷,跟那个人物不挨着。我觉得这样不好,我跟他们说,能不能改成我自己的感觉?他们说,改成你自己的感觉那就不是春晚的东西了。
澎湃新闻:他们想改变你和相声本身。
岳云鹏:对,他们想改变我,我想改变他们,最后我妥协了。
澎湃新闻:即便春晚的收视率逐年走低,你还是默认它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
岳云鹏:当然了。任何一个演员,任何一个歌者,这个舞台对他们来说是很神圣、很大的。但是从收视率来说,每年都创历史新低,这个很正常,因为网络发达了。
相声已死?
澎湃新闻:最早是什么机缘遇到郭德纲的?
岳云鹏:人家给我介绍说这个演员还不错,他是说相声的。当时是2004年,我说我不想学,相声已经死了,而且郭德纲是谁我都不知道,我就知道马三立、马季是说相声的。
他说你去试试,然后我就去听了,听了七场的相声,当时加上我还有现场两三个观众。后来我再一想,万一那个行呢,而且在台上逗人乐这是一个很好的事情。我就把工作辞了跟他了。
没想到一年以后我师父红了。
我说将来有一天我要是在舞台上,我一上台别人也给我鼓掌,那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澎湃新闻:但听说你在生活中是个不善言语的人,却要去做需要语言反应相当机敏的活,这是一个很大的反差。
岳云鹏:我很矛盾,我语言天赋基本上没有,我这人看起来也不幽默,台上的幽默都是我准备好的。
澎湃新闻:你在德云社跟这几个搭档合作下来,觉得跟哪一个搭配起来最默契?
岳云鹏:还是孙越。首先时间长了,我们俩合作六七年了。再一个他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他曾经跟很多人都说,岳云鹏的节目不好捧。
澎湃新闻: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岳云鹏:他说,你讲的东西有时候都出乎捧哏人的预料,更出乎观众的预料,捧哏的接不住,你就会摔到地下,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我在台上属于人来疯,即使我们在上台前对词了,有可能在台上会说出不在对词当中的内容。即兴发挥的东西太多了,这是我控制不住的。他能控制我,这让我很舒服。
不是角儿
澎湃新闻:跟你师父合作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岳云鹏:跟我师父合作那就不叫合作,那台上玩去了。他不会给你好好捧,他要是跟我好好捧,观众也不买账。
澎湃新闻:那不是把你给摔了吗?
岳云鹏:那没办法。他即使给我捧哏,观众看的也是他,太欺负人。
澎湃新闻:你俩有没有试过换个位置,你来捧,他来逗。
岳云鹏:我去给他捧,观众也不买账,首先徒弟给师父捧哏,师父在台上损徒弟,观众就认为很别扭。
又比如说,女的说相声,人们为什么不爱听?贾玲是一个例外,她现在也不说相声了。逗哏的是一个女的,占捧哏的便宜,说我跟他爷们有一腿,那叫什么玩意?你觉得逗吗?一点也不可乐,反倒觉得恶心。俩男的就不一样了,我说跟他媳妇有一腿,观众听着还挺逗的。
澎湃新闻:看到你和你师父都在微博写过——“戏比天大”,你怎么理解这个词?
岳云鹏:如果我接受采访说戏比天大,观众会骂街的。大家会觉得,你才几岁啊,你刚到哪儿啊,你就说这样的话。
有几次演出,我在台上唱《掌声响起来》。有不少人事后说,小岳你还不适合唱这个歌,因为这首歌得到一定的境界,老艺术家们才有资格唱这样的歌。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掌声响起来,这是一种意境。
就好比我跟师兄弟们聊天,我说你们得这样,你们得那样。他们会认为你才出来几天啊,你不就上过春晚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来教育我们。
澎湃新闻:那你觉得自己现在是个“角儿”了吗?
岳云鹏:不是。我师父说什么叫角儿,一种是贴出你的名字,“卖满了”。另一种是你带着一帮人跟你吃饭,这帮人“吃饱了”。我还达不到那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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