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印度的女儿》再现“公交车轮奸案”，梅姨站台推荐

        2012年12月16日原本是一个很普通的星期天，印度女医学实习生乔蒂·辛格·潘迪（Jyoti Singh Pandey）和男性朋友Awindra Pandey在德里南部看完热映新片《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后，于当晚八点三十分误上了一辆不在当班的公交车。

        “幸福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乔蒂之父巴德里·辛格说。

        公车上后来发生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乔蒂在车上被六名男乘客用铁棒殴打并轮奸，腹部、肠子、生殖器受铁棒攻击均遭严重创伤，后被抛弃于荒地。Awindra曾试图阻止，却被众人殴打，用铁棒击昏。2012年12月26日，乔蒂因病重被印度政府送往新加坡进一步治疗，12月29日因抢救无效死亡，从事发到死亡历时13天。乔蒂也一直被外界称为“印度的女儿”。六名肇事男子后被逮捕，包括一名17岁的未成年人。

        《印度的女儿》（India's Daughter）是英国制作人雷思丽·尤德文（Leslee Udwin）历时两年制作的一部63分钟纪录片。纪录片再现了那辆公车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纪录了黑公交轮奸案事发30天后，席卷印度全国的抗议以及在性别平等和性暴力惩治上的法律改革呼吁。力量充沛但又痛彻心扉，《印度的女儿》让人悲伤、愤怒，又同情那些愚昧无知者。

        3月8日国际妇女节期间，《印度的女儿》将于英国BBC4套播出，同时于印度、瑞士、挪威、加拿大等七个国家播放。3月9日，美国女星梅丽尔·斯特里普及因《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一战成名的印度女演员芙蕾达·平托将参加纽约的一场放映，试图在世界范围发起反对性别歧视和性别暴力的“印度的女儿”运动。活动还将组织两千万学生观看该片，并组织部分人参加在印度马哈拉施特拉邦举行的研讨会。

        出生英国伯明翰、现年57岁的雷思丽在成为一个屡获殊荣的制片人之前曾是一名演员。“这是一场有关性别平等的‘阿拉伯之春’。”雷思丽说，“促使我离开丈夫和两个孩子两年拍片的动力是什么？ 我们哭够了。那些印度普通男女史无前例地走上街头抗议，他们日复一日直面政府包括催泪瓦斯、警棍和高压水枪在内的残忍镇压。他们正在为我的权利，以及所有女性的权利奋战。这让我感到了乐观。有生之年，我不希望自己只是看着其他人做纪录这件事。”

        雷思丽自言从一个很浅窄的视点切入片子。“‘为什么男人要强奸？’这种疾病生发于性别尊重的缺失，不仅仅是几个苹果腐烂这么简单，而是从根部开始溃烂。”在《印度的女儿》中，雷思丽花了30个小时采访强奸犯，包括一个因强奸5岁小女孩而服刑十年的34岁男性高拉夫。

        “他非常详细地告诉我他都做了些什么。他怎么脱掉她的内裤，她的眼里如何充满恐惧，他前后如何操作具体的行动。我问‘她有多高’，他站起来用手比划说在他的膝盖上。我又问‘你怎么会对一个孩子做出很可能毁掉她一生的可怕之事？’他回说，‘她是一个乞丐，她的生命没有价值。’”雷思丽后来找到了小女孩，妮塔，现年10岁。她打算拍一部片讲述这个家庭为恢复和应对阻力所作的努力，“妮塔现在还不错。她妈妈虽是乞丐，但将妮塔和另两个孩子送进了学校。”

        《印度的女儿》的重点，是雷思丽在德里塔希尔监狱对黑公交车轮奸案罪犯之一、公交司机Mukesh Singh的采访。Mukesh同样参与犯罪的兄弟Ram Singh在事发四月后于监狱上吊自杀。两人均来自德里南部的一个贫民窟。同样涉罪的还有水果贩Pawan Gupta、助理健身教练Vinay Sharma、失业人员Akshay Thakur，以及11岁便开始流落街头的未成年人Mohammad Afroz。他们曾在事发之前聚会饮酒。

        遇害人乔蒂当时只有23岁，就读于印度德里大学医学系。父母卖了北方邦老家的田地迁徙至德里，以为两个儿子和女儿提供更好的教育。乔蒂之名意味着光明和幸福，她曾对父亲说，“不管你为我的婚礼存了多少钱，请将它们用作我的教育。”这个想法曾遭到家族人的质疑。巴德里的兄弟甚至纳闷他为什么要将钱浪费在一个女儿身上。

        遇害前，乔蒂刚结束医学考试，能说一口流利英语，因在一家呼叫中心工作需从晚上八点值班到次日凌晨四点，常常只睡三小时就爬起来学习。她的梦想是在老家农村建造运营一家医院，“一个女孩可以做任何事。”她说。

        “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体面的女孩晚上是不会在外面闲逛的。在强奸这件事上，女性比男性更应负起责任……只有20%的女孩是好的。”在这起事件中，乔蒂曾奋起反击，Mukesh却将这一点当成悲剧的肇始，“她应该维持沉默，乖乖地让这事结束。他们‘完事’后就会将她扔下车，打那男孩一顿就够了。”Mukesh接着说，“整起事件有15或20分钟时间我在开车。女孩一直在尖叫，‘救我，救我。’Mohammad 将手伸到她下体里扯出了一些东西。那是她的肠子……我们将她扔出了车外。”

        雷思丽用印地语念出了乔蒂经受的一连串伤痛给Mukesh听，包括脑损伤、肺炎和腹腔感染等严重内伤，均因一把生锈的铁棍和惨无人道的轮奸引起。Mukesh听完后并未表现出悔意。一位曾经照顾乔蒂的妇科医生说她数月都在追问自己同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

        众所周知，印度女性地位远低于男性。在很多印度男性看来，女人是自己的“私产”，在外抛头露面不成体统。印度警方对强奸犯罪通常也刻意低调处理，结果往往以“不起诉”了结。对于强奸事件，印度人会习惯性偏向施暴者，反而对受害女性的道德意识、着装打扮等吹毛求疵。因而，许多受害者都会选择私了甚至忍气吞声。

        即便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印度律师，也依然执迷于这类窠臼。“我们有最好的文化。在我们的文化里，女性没有地位。”为黑公交轮奸案犯罪嫌疑人做辩护的律师Manohar Lal Sharma认为，受害者应对袭击负责，两个未婚男女不应出现在夜晚的街道上，“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到一个单一事件或强奸的例子是针对一个受人尊敬的女士。即使是黑社会也不喜欢碰一个令人尊敬的女孩。”第二辩护律师AP Singh则说，如果他的女儿或者姐妹“婚前有性行为……我会当着家族的面，将汽油浇到她身上烧死”。

        黑公交轮奸案激起了印度人的愤怒，他们在印度街头乃至世界各地举行抗议活动。为平息抗议热潮，印度中央政府设立了一个以印度前首席大法官、人权律师JS Verma为首的三人司法委员会。委员会收到了来自全国的8万份反馈，29天内出炉了一份长达630页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报告，呼吁修订刑法严处性侵案件，将有关性暴力惩治的法令现代化。从那时起，印度有关强奸的报道大幅增加，也有更多曾经受害的隐身女性站出来揭露罪行。

        2013年9月，黑公交轮奸案4名成年罪犯被判死刑。Mohammad以少年犯身份受审，被判三年监禁。

        黑公交轮奸案并非个例，罪恶也从未停止滋生。就在该案两年后，一位印度女性又遭四位男性轮奸、暴打，并被挖去眼睛。不只是印度，每个国家都有骇人听闻的强奸事件。据《卫报》报道，印度现有人口12亿，每20分钟就有一起强奸发生；在英格兰和威尔士，每年都有8.5万名女性被强奸；而在丹麦，1/5的女性曾遭受过性骚扰。“性侵、强奸、酸液袭击、谋杀、家暴、堕胎 、性交易和女性生殖器被损，都是男性力量使用的彰显。”《卫报》说。

        乔蒂之父巴德里最后谈及女儿说，“她用死亡点燃了一个火把……不管这世界有着怎样的黑暗，大概也会被这光明驱散了吧。”巴德里和妻子用政府补助的200万卢比（约20.3万元人民币）设立了Nirbhaya信托基金，用于帮助那些曾遭受性暴力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