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琏瑰：一项用意“深远及重要”的提议夭折记

        最近一个时期，朝美关系出现一个“虹型”变化曲线，耐人寻味。

        去年12月，因索尼影片事件朝美间曾一度明枪暗箭互射，双边关系极度紧张。但到今年1月9日，朝鲜突然向美提出一项被称作“深远且重要”的提议，即朝方愿以暂停核试验换取美国暂停在半岛及周边的军演。美国一口回绝，称之“不恰当，暗含威胁”。后朝驻联合国副代表称，如美想听，朝方愿对此提议作详细解释；如美同意对话，“许多事情将有可能”。1月18日，朝鲜副外相率团与美国退职前官员在新加坡举行为期2天的闭门“非正式会谈”。会谈似不和谐。22日，奥巴马在一次讲话中称朝鲜“终将崩溃”，31日，朝鲜最高领导人称奥氏是“疯狗乱吠”，发誓不再与美对话。朝鲜国防委员会则于2月4日声明要用核武器和网络战对美进行“报复”。2月底，美国首次派出濒海战斗舰参加即将开始的韩美“关键决心”军演，与此同时，另一场针对“核朝鲜”的美韩军演“秃鹫”将延续到4月下旬。

        朝美关系上述变化曲线，关键段落是朝鲜首次向美提议与美做一笔“停核试换停军演”交易。此前低潮是铺垫，此后对抗是交易受挫的报复和施压。

        朝鲜的交易提议的确是“深远且重要”。因为它表明朝鲜核战略已出现阶段性任务转换和重要的战术调整。

        早在2009年5月第2次核试后，朝鲜领导人就认为，它“闯关制核”阶段性任务几近完成，朝鲜下一个阶段性任务是推行旨在于迫使国际社会承认其“核国现实”的“C计划”。2013年2月第三次核试后，朝鲜通过宣布其核武器已实现小型化和轻型化，正式宣示“拥核”目标已经实现。此后它展开活跃的全方位外交攻势，特别是对几个大国展开“特使”外交，切实推进“C计划”。但是，成绩不佳。至今没有哪个国家放弃维护半岛无核化基本主张，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承认其“拥核国”地位。

        目前，阻碍朝鲜获得与其他核大国“平等地位”的主要障碍，依其紧迫度排列，依次为：1、美国针对“核朝鲜”的军事压力；2、国际社会对“核朝鲜”的经济制裁；3、保障“核朝鲜”安全的“和平协定”缺失；4、美国对“核朝鲜”的敌视政策；5、与世界霸主美国无邦交，“核朝鲜”难获国际社会接纳。

        于是，在全方位外交推进“C计划”受挫以后，朝鲜开始调整战术，用“丢车保帅”的策略，即在不对其核计划构成根本损伤的前提下，通过对其核计划某些项目进行有限的可逆转的退让，换取美国及其他国家在朝核问题上根本政策的改变，逐一解决上述五大障碍。

        可以肯定，如果朝鲜用“暂停核试”消除了美国军事压力，它将会进一步提出类似“暂停中远程导弹试射换取美国解除经济制裁”，通过改善同韩国关系促美同之签订“和平协定”……等等系列交易建议。待五笔交易逐步完成，“核朝鲜”便自然地被世界“公认”并“接纳”，其整个核计划大功告成。

        然而，朝鲜第一笔交易刚刚提出，便被美国拒绝了。

        美国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它认为这笔交易是“不对等”的，且“带有威胁性”。其理由有三：一、在美国看来，美韩军演是例行的，其时间、内容、兵力是事先公布的，是否暂停是可核查可验证的，其付出是“实付”；而朝鲜核计划是保密的，是否核试，何时核试只有朝鲜自己知道，即使有“暂停”，其原因是为交易，还是因技术原因根本没有核试计划，这是完全无法判定和验证的，其付出是“虚拟”的。韩国国防部发言人金珉爽用一个刻薄的比喻道出了美韩对朝鲜这一提议的判断。他说：这好比是一个盗贼说，我不偷盗你，但你得敞开大门（2015年1月12日）。二是美国认为，若接受朝鲜这一提议，就等于接受了朝鲜暗设的条件，即美国仅仅反对朝鲜进行新核试，而对其现有核武器采取默认态度；若朝鲜从此不再核试，美国与“核朝鲜”将相安无事。这与美国坚决维护半岛无核化基本立场相悖。三、若美国单方面与朝做成这笔交易，等于美国让朝鲜在美韩关系中打入一个破坏性的楔子。

        年初朝鲜这项“深远且重要”的提议遇阻了，朝美对抗将开始新一轮升级。2月末至4月下旬，美韩2场针对性军演按计划展开。朝鲜领导人亲自主持军委会并有频繁军事训练，官办媒体火药味十足的言词日益爆烈。3月，伊朗核问题最终协议有望达成，美伊关系将大幅改善。4月，美古有可能实现邦交正常化。美国用软的一手缓和了它同古、伊这两个“无核的”敌对国家的关系以后，任期已到最后阶段的奥巴马便有资本对“核朝鲜”采取强硬措施了。2015年的朝鲜半岛将进入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