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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扫日本奥斯卡的《永远的0》有没有宣扬军国主义

李思园

2015-03-11 12:26

来源：澎湃新闻

日前第38届日本电影学院奖（“日本奥斯卡”）揭晓，《永远的0》获得8项大奖，包揽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等几乎所有重要奖项，实在让人觉得这个奖项品味堪忧。如果你认为美国奥斯卡的评选标准有点庸俗，还总惦记着照顾“主旋律”电影的话，本届日本奥斯卡所表现的口味实在是太烂俗了。

不过看看日本奥斯卡的评选委员会是怎么构成的，也就不会对这个奖项的结果感到过于意外了。整个奖项的运营、组织、投票都是由东宝、松竹、东映、角川映画这几家主流电影公司控制的，比起电影的艺术品质，他们自然更关注“什么电影好卖”这件事。

上一次由一部电影包揽日本奥斯卡的事情发生在2005年，当年《三丁目的夕阳》拿下12个主要奖项，没错，那也是一部商业上极为成功的主旋律电影。《永远的0》的原作小说本身已经是现象级的超级畅销书，电影版的卖座实属意料之中，颁奖给它，让人觉得是电影公司在自我陶醉。

发行制作方喜欢它是有原因的，《永远的0》卖相很好，特效制作代表了日本业界的最高水准，无论是航母还是战斗机，战争场面的表现不输好莱坞同类电影。在情节铺展、人物设定上也交出了合格的答卷，没有大的瑕疵。导演山崎贵显然熟稔娱乐电影的制作法则，2014年他凭着《永远的0》和《哆啦A梦：伴我同行》拿下本土电影票房冠亚军，堪称日本电影界新晋票房之神。

回到电影本身。如果仅仅因为“安倍晋三看完《永远的0》感动落泪”就给这部电影扣上宣扬“军国主义”的帽子确实有些不公平。客观地说，《永远的0》首先是一部催泪商业大片，其次它的主题是反思战争。但它在这两点上却都做得不够好，煽情里透着刻意，反思中怀着算计。

冈田准一饰驾驶员宫部久藏

故事切入角度选择得巧妙而暧昧。双线结构的设置中，除了主要线索零式战机的驾驶员宫部久藏（冈田准一饰）之外，还加入了60年后孙子探访战友还原祖辈经历的寻根故事。两条线索穿插讲述，相互呼应，一方面拉近与当下观众的心理距离，让普通日本人隐隐觉得“这事与我有关”，借此强挤观众眼泪；另一方面强调血脉延续的历史传承，让孙子佐伯健太郎（三浦春马饰）代表无知的日本年轻一代，用祖辈在战场上努力活下去的顽强事迹给他们上上课。

电影中的价值观被包装得十分精巧，避免了对集体罪恶和战争责任进行讨论，而是突出个体士兵的无奈、无辜，将宫部久藏这个角色的身份从战争参与者转变为受害者。之后更进一步，描述他如何挣扎地找到了一个继续战斗的理由—— 珍惜生命，活着回去——以爱的名义。

“我的生死于战局无关轻重，但是对于家人来说则是一切。”宫部顶着胆小鬼和懦夫的骂名，也坚定信念要“活下去”，还把这种观念传递给下属。当年因此而免于一死的战友，对这位小队长心怀感激，躺在病榻上眼含热泪地向年轻人讲述这段故事——演到这里，感觉电影已经给观众准备好一盒纸巾，就等着你掉眼泪了。

正是这种巧妙和暧昧让《永远的0》有了票房大卖的可能性。以“珍视生命”的普世价值观作为主题立意，让各个年龄层的观众都更容易接受。同时采取选择性遗忘策略，好像早就准备好了如何应对电影上映后可能会发生的口水战，故意绕开了敏感地带，显得有些鸡贼。

在传递其主题思想时，这部电影所采取的方式生硬粗糙。登场人物的内心活动大都是通过自己的嘴说出来的，缺少用场景和画面讲故事的能力，可信性就大打折扣。需要煽情时，就让主人公掏出老婆孩子的照片，或是来上一段动情的演讲。

其中有一场戏是三浦春马扮演的孙子健太郎与大学同学因为“神风特工队跟恐怖主义是不是一回事”的问题争执起来，同学们一边倒地表现出对爱国主义情怀的不屑一顾，甚至表示“被某种信念洗脑而舍弃性命，跟恐怖主义就没有区别”——很难相信这会是日本年轻人的普遍观点。这种将配角形象简单化纸片化以衬托出主角的光荣正确的手法实在算不上高级。而三浦春马的演技就是把任何情绪都用瞪眼睛来表达，让他和同学翻脸拍桌子这个情节显得更加刻意。

三浦春马

本片主演、偶像团体V6成员冈田准一不仅因为《永远的0》获得影帝，还凭另一部武士题材古装片《蜩之记》获得了最佳男配角，同时他还是话题演员奖的得主。作为一个偶像中的实力演员，演员中的文艺青年，近几年冈田为人谦逊、喜欢读书的优质青年形象也在大众心中成功地树立起来。去年还主演了大河剧《黑田官兵卫》，走的是稳扎稳打的路线。虽然片中冈田的表现谈不上有多么出色，但也算是在水准之上。

相比之下，由向井理主演的日剧版《永远的0》则遭到冷遇，东京电视台将这个三集的电视版本作为50周年台庆特别剧推出，却创下收视率同时段最低，不知是与主演号召力有关，还是大众已经对反复的改编感到腻味了。可片商们就是不舍得放过他们，趁着电影获奖的热乎劲，东宝旗下院线在2月28日到3月13日之间又举办了小规模重映，岂能轻易错过一个打着情怀的旗号从观众口袋里掏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