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皇游地府》：“你看那些人，确实跟鬼一样”

        这也是一个龙王和皇上伐开心的故事，话说龙王总是很作。

        影评人卫西谛总结说：故事的一切都是现在的倒影。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照搬于《西游记》九到十二回的电影，场景被完全搬到了武汉，一群艺术家、业余演员操着浓重的湖北方言煞有其事地演着古老的故事；没有古代的服装道具，电影里的龙宫是个小酒吧，通往地府的路就是挤早高峰的公交车，李世民成了一个公司的老总，魏征是他的手下，龙王就是酒吧老板，手下还有一班小弟，阎王爷是个手臂上有纹身的光头男，看起来像个“地头蛇”……

        这个流传已久的神怪故事就这样被“愣头愣脑”地安在了现在，在每个人物按部就班的出现后，荒诞的人物设置却让人感到毫无违和感，刻意被调成黑白色调的影片中，地府俨然就是另一种光怪陆离的人间。其中的几场戏，也别开生面的用小人书的形式交代，等结尾看似乱入的一段纪录镜头放完，观众也蒙了，到底哪部分才是虚构的呢？到底哪儿是人间、哪儿才是地府？

        《唐皇游地府》的导演李珞是地道的武汉人，在加拿大学完电影制作之后，也做了好几部剧情片。《唐皇游地府》是2011年拍摄、2012年完成的一部独立电影，风格奇特有趣。当时刚一制作完就获得了温哥华电影节的最高奖“龙虎奖”。

        2月7日和8日，片子在上海的曲阳图书馆和季风书店分别放了两场，场场爆满，晚来的观众只好站着看完了影片，还有“站票”都没有的观众“悔恨”留言：地府人太多，老有人插队，愤而回人间。

        先简单说一下故事原型，这个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也有很多不同的版本，《西游记》只采用了其中的一个版本。故事发生在唐僧还没去西天取经前，龙王犯了天条，求唐皇李世民向人曹官魏征说情。李世民应允了，却因疏忽未能阻止魏征梦斩龙王，结果龙王的鬼魂来闹，李世民被折腾得够呛，不久一命呜呼，魏征拜托熟人判官崔玮，崔玮修改了生死簿，将李世民发还阳间，李世民在阴间遇到了被自己害死的孤魂野鬼，还阳之后办了水陆大会超度亡魂。

        1927年的上海，天一公司就以此拍摄了《唐皇游地府》，那一年，神怪故事很受欢迎，同年的电影还有《盘丝洞》。88年后，李珞的这部《唐皇游地府》也完成了上海首映。电影中虽然讲的是唐朝的故事，但观众发现，电影中的人情世故和当今社会并无差别。

        当李珞偶然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觉得它和现在的事情是一回事。“中国这么多年都不断在发生这些事情，这些民间传说事实上也是基于对于现实的观察，或许用地方戏曲的那种方式来表达，它可能不敢直接点名道姓，但是用了龙王、判官这些人物代表。”

        “这部电影初看会有一些荒诞派戏剧的特点，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时代错位所造成的，但是我并不想夸大这种效果。这部电影更想尝试用一种更平实直接的镜头语言和更收敛的表演风格来讲这个故事，力图做到逻辑清晰，情节紧凑，同时也想避免脸谱化地塑造人物。简单说，我希望让一个荒诞的故事变得可信。” 李珞其实是一个不善言谈的导演，当观众问他如何看待别人过度解读他的电影时，他笑笑说，“观众如何解读都可以。”

        谈到为什么用黑白色调，李珞说，“刚开始是按彩色拍的，但后来发现黑白比较符合，第一是小人书是黑白的，风格会比较统一，另外片子又和历史有关，所以黑白感觉上会有距离感”，李珞说。

        影片中有很多的长镜头，和类似摄影作品的固定镜头，李珞说这部片子借鉴了一些冷门的美国和法国黑帮片的风格，也承认自己会受到布列松(Robert Bresson)和彼得·沃金斯(Peter Watkins)某些作品的影响，当然，他也用了自己的拍摄方式，尤其是用小人书来展现剧中的某些段落。

        “我家里还有当时在上海买的小人书，小人书对于我来说还是很有意义的，因为当时有些电影只能通过小人书才能看到；其次，我觉得把电影真的做成一本书以后，那些故事可能会更有说服力；另外，某些段落在拍摄的时候，可能对演员的表演不是很满意，于是我就用了小人书来表现。”

        片中的地府，有老人在公园健身，有行人在无聊地瞎逛，也有卖楼的广告和闪烁不清的霓虹灯，“那个就在武汉的光谷步行街拍的，确实很光怪陆离，很像地府，你看到那些人，确实跟鬼一样的，当然谁也没去过地府，中国的地府和西方的基督教里的地狱又不太一样，我们可能更加接近世俗的某一方面。我就凭我主观的感受拍的。”

        有几个地府的镜头，李珞是在武汉东湖旁几个烂尾楼里拍的，那块地方后来被一个CS实战基地用了，当时在拍时，正好有客人在玩儿。“我尽量不影响他们，管理员也希望我们赶紧拍完走人，因为玩家们打得很激烈，很快就要占领那个房子了。”

        电影里看到这几个镜头，环境声里传来一声声枪响。

        李世民问判官崔玮，他们在打什么？

        判官回答：他们在打那些孤魂野鬼。

        片尾，演员们坐在一起吃饭，酒过三巡，李文（扮演李世民的演员）开始胡说八道，但似乎每句话还都有那么几分道理，引得观众大笑。

        为什么会加上这样一个纪录镜头？

        李珞表示，起初并不确定要不要把这段镜头加上去，只是对于第一次合作的李文，“好像前面的剧情对他有了限制，他生活中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特别有个性，在拍的过程中也一直和我斗争，问我为什么不给他妃子，所以我把他生活中的、不同于戏中的那一面放了进去，就像李世民也有另外一面。也有人把这个镜头解读成李世民回到阳间开水陆大法会的场面，也有人认为是李世民当皇帝前的生活。”

        生活中的李文在一个学校里教美术，做过一些当代艺术，也做过一些“很牛逼“的纪录片，现在最热衷于收藏古董和老照片。

        李珞似乎很喜欢将纪录片和剧情片融合在一起，《唐皇游地府》的上一部作品《河流和我的父亲》也是这样的剪辑方式。他的最新一部作品还是由李文主演，名字叫作《李文漫游东湖》，据他说，该片和李文本人的生活有很大的关系，但和《唐皇游地府》的风格又有了不同。大概有三分之一是纪录镜头，也是扎根于东湖那片地区，但跟现实联系的更紧密一些。

        李珞对于拍摄《唐皇游地府》的初衷是这样说的，“看的时候会产生怀疑，开始你会不相信，但是随着剧情你又不得不相信它，我就是想追求在这两种之间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