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律师在政法委干预案件后涉妨碍作证获刑一年半，再审无罪

       以“妨害作证罪”服刑一年半后，云南律师刘少斌不断申诉，终于迎来转机。案件经昭通市中院指定盐津县法院再审后，2015年3月17日，刘少斌被宣告无罪。

        2010年，云南彝良县一起普通侵权赔偿诉讼案在终审后，当地政法委协调公、检等部门成立调查组，对该民事案件中“可能存在的伪证”进行调查，并控制了出庭作证的四名证人和原告代理律师刘少斌。次年，经彝良县法院和昭通中院两审，刘少斌因“妨害作证罪”获刑一年零6个月。

        据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了解，盐津法院在庭前会议达成的共识是，当年调查组取得的调查笔录均按非法证据予以排除。

        “排除地方政法委干预个案，成果正在被印证。”刘少斌的辩护律师李春光认为，在“政法委领导司法工作”中产生的争议案件的问题上，该案具有样本意义。

        目前，针对该案中可能存在的渎职等问题，云南省检察院已启动调查。

律师涉嫌“妨害作证罪”

        2007年11月11日，云南省昭通市彝良县荞山乡咪咡村，5岁男童速涛（化名）被电击伤。

        多名证人在后来的庭审中作证，听闻速涛随外祖父到村中加工厂打稻谷时，被房外一变压器高压电击伤。经法医鉴定，速涛双手达5级伤残。卷宗显示，涉事变压器属彝良县咪咡河发电公司管理，共有人是吴朝斌等14位村民。速涛后将这14人及咪咡河发电公司告上法庭。他的舅舅、执业律师刘少斌代理了该案。

        2009年11月3日，经彝良县法院审理，吴朝斌等被告被判赔13万余元，咪咡河发电公司被判赔14万余元，共计27万余元。被告方不服上诉后，昭通中院于2010年5月19日维持了一审判决。

        咪咡村村民杨必高、刘云忠、赵维国、方仕兵出庭作证，均表示速涛的爷爷曾称孩子是被电击伤的，但他们并未亲眼看见事发时的情景。最终，他们的证言并未被列为核心证据。

        但历经两年的官司，判决终于下达后，事态突然发生变化：2010年7月12日，彝良县政法委对该案成立联合调查组。

        澎湃新闻获取的一张接访记录显示，时任政法委书记彭泽高接访14名被告后批示，“按相关程序成立调查组，由（时任彝良县公安局）副局长张任云牵头，如调查结论与判决相符按判决处理。如调查结论是办案人员的行为调查不实，要严肃追究办案人员责任，严肃处理，同时请（时任彝良县检察院）某副检察长协助配合。”

        当地政法委随后通知了公、检部门，对调查组的成立进行协调。曾在案件中作证的村民杨必高、赵维国、方仕兵和刘云忠4人，先后被彝良县公安局以“涉嫌帮助伪造证据罪”刑事拘留。

        远在昆明的刘少斌，也在自己执业的律师事务所被彝良警方带走，他涉嫌的罪名是“妨害作证罪”。

        澎湃新闻注意到，卷宗显示，对上述4名证人进行审讯时，两名办案人员曾变换身份，先后自称“彝良县公安局人员”和“彝良县检察院人员”。

        4人在审讯中供述，他们是在刘少斌的授意下，才作出对速涛一方有利的证言。2011年5月3日，彝良县法院开庭审理上述4人“涉嫌帮助伪造证据”案。在被判有罪但免于刑事处罚后，四人提起上诉，昭通市中院二审后将此案发回重审。2012年3月6日，彝良县检察院撤回起诉。

        2011年7月29日，刘少斌获有期徒刑1年零6个月。昭通中院二审维持了一审判决。

        与此同时，速涛案也发生逆转。2011年8月2日，经被告申诉后，云南省高院指令昭通市中院再审该案，随后，速涛方面败诉。

相关人员被调查

        2012年2月17日出狱后，刘少斌开始了漫长的上访申诉，并引起了云南省人大法工委的注意。

        多个信源曾向澎湃新闻证实，刘少斌申诉的“妨害作证”一案经云南省人大等多方协调，最终于2013年7月14日经昭通中院裁定发回重审。2014年1月14日，盐津县法院被指定管辖，审理该案。

        庭审上被告人一方认为，那份政法委书记的批示证明了副检察长配合公安机关办案，检察院与公安局成立联合调查组的事实，还证实了政法委干预民事纠纷案的事实。

        “不仅侦查人员以联合调查组的名义进行了案件侦办活动，检察机关人员直接参加了抓捕工作，非法对民事案件证人采取强制措施。部分检察机关人员在联合调查组开展工作期间，甚至还直接负责了询问工作，并在询问笔录上签字。”

        李春光透露，庭前会议上，对本案证据进行交换，各方达成共识：凡是在案以联合调查组名义取得的证人证言，均按非法证据予以排除。

        刘少斌被定罪的主要证据，来自4名“帮助伪造证据”的证人在审讯中的口供。证人刘云忠出庭后作证，推翻了两年前向警方指证刘少斌涉嫌犯罪的供述，“我没有在笔录上签过字，也没有人向我宣读过讯问笔录，我只是按照警方的要求，在讯问笔录上按了手印。”

        盐津法院认为，原审判决认定刘少斌指使他人作伪证的事实，所采信的有关证人的证实内容发生变化，“现有证据不能充分证实在速涛案中，刘少斌实施了指使他人作伪证的事实。指控刘少斌犯妨害作证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2015年3月17日，盐津法院宣告刘少斌无罪。

        伴随着刘少斌案的进展，一些当年接触两案的人，被频繁问话。澎湃新闻从多个信源获悉，针对该案中可能存在的渎职等现象，云南省检察院进行调查。目前调查结果仍未知。

        当年的彝良县政法委书记彭泽高，事后被调至昭通市政法委，任维稳办副主任。澎湃新闻注意到，2014年10月22日，昭通市委组织部的一份任前公示中，彭泽高“经研究，该同志拟任市社会管理综合治理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公示期为5个工作日。

        但截至2015年1月19日，彭泽高仍未履新。昭通市政法委一名工作人员称，这一情况与刘少斌案有直接关联。

        李春光认为，对于“地方政法委领导司法工作”方面的问题，刘少斌案具备样本意义。“排除地方政法委干预个案，成果正在被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