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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阅读·建筑物语】建筑师:果壳里的宇宙之王

闵向
2015-03-19 21:00
来源:澎湃新闻
文化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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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永元在1月27日的《东方眼》里对建筑师建言“城市不是你们的实验场,多少考虑一点大家的审美情趣”。但我相信绝大多数建筑师听闻此言都是一脸不屑,毫不在意的。

        崔永元早就猜到了,他模仿建筑师的口气讲,“你们(公众)不懂我们(建筑师)的设计理念。”这句话很明显地反映了双方的关注点不一样,公众和建筑师之间出现了鸿沟。

        关注点不一样的结果是,看到女厕所门外排大队有感而设计了一个共享厕所概念的是台湾的工业设计师而不是建筑师,这被设计师称为Gentolet的概念设计获得了红点大奖中的best of best,因为设计师注意到现实中的问题并提出了相对合理的解决方案。不过我悲哀地注意到,建筑师们要么毫不关心,要么不断提出意见来否定这个设计。

被设计师称为Gentolet的概念设计获得了红点大奖中的best of best。

        至于这个设计产生的社会和文化背景,以及是否存在更好的解决方案则毫无涉及。无论建筑设计有着多么华丽的建筑理念和形象,如果应对不了实际的困境,那终究是多余的。怪不得我们的世界中多出了不少好看或难看的剧院和博物馆,但使用者音乐家和艺术家总是不满意而牢骚满腹。

        崔永元采访的建筑师提到,他们的建筑可以被看成试新。试新是许多建筑师的理由,试新是试验的一种,“试验”指的是在未知事物,或对别人已知的某种事物而在自己未知的时候,为了了解它的性能或者结果而进行的试探性操作。所以试新的建筑师把自己看成实验建筑师或者先锋建筑师。

        但实验不是试验,实验是为了解决文化、政治、经济及其社会、自然问题,而在其对应的科学研究中用来检验某种新的假说、假设、原理、理论或者验证某种已经存在的假说、假设、原理、理论而进行的明确、具体、可操作、有数据、有算法、有责任的技术操作行为。

“辛普森一家”中的CCTV 大楼,第20季第18集。
“辛普森一家”中的Frank Gehry, 左图为2005年的The Seven-Beer Stretch ,右图为2009年的Maggie Roark。

        建筑的试新其实不能算实验。因为建筑的试新验证不了理论,更没有具体目标,当然也解决不了实际困境,这样的建筑试新最终不过是形式主义试验。

        试验是实验的一种试错手段,而试新也算是一种试错。形式主义试验没有那么必需,既无法推动建筑师所设想的那样的社会进步,也无法解决实际困境,那么形式主义试验就没有那么重要,它们常常是已知世界的突兀的试错次品而已,带来更多的困扰。建筑师的试错常常为其他人或者城市制造了新的困境,让他人就此付出代价,其间不付出代价的建筑师的试错不算是一种有责任的实验行为,不值得歌颂和赞美。

        大学的学术机构有时会较真。他们会思考,建筑师宣称的实验究竟能带来什么呢?除了建筑师个人的英雄主义独唱,他们答应的成果却无法被非建筑学的学术机构加以学术检验。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因为科研水平没达标,剑桥大学的建筑学院就差点被直接关停。你看,哈佛大学的建筑学院院长在建筑学的圈子算是重要角色了,一样在哈佛大学的校务会上被校长吐槽建筑学院没有科研能力,拖了哈佛大学的学术后腿。结果建筑师和小众的科学精英之间也有了鸿沟,和思想界有了距离。

        不过建筑师似乎不关心这些,他们继续和其他人划清界限,他们把室内设计师、景观设计师、结构工程师、设备工程师还有许多相关行业划出了建筑圈。即便在建筑师内部,那些传统意义的建筑师也被划了出去。他们最后在这个庞大的世界中为自己留一个纯净的果壳,钻了进去。他们兴高采烈,很满意这个果壳,他们在其中自以为宇宙之王,他们觉得这个果壳是世界前进的动力内核。他们很认真很热心地为果壳之外的世人提供各种改变世界的建议。

        但是那些庸俗的世人并不认真对待果壳之王们的拯救。工人们用廉价的新古典主义油画和爱奥尼克柱头装饰了柯布西耶的国际式住宅。法恩沃斯夫人起诉了密斯。伍重被赶出了澳大利亚,库哈斯的大楼被称为大裤衩,年近耄耋的盖瑞没有逃过记者的诘难。

        那个死去多年的斯特林,就是那个喝醉酒在阳台撒尿的斯特林,也没有躲过清算,2011年泰特美术馆重新评估他,“伟大的英国建筑师杀死了英国建筑吗?”他的建筑无论多轰动都有一个毛病——很不经济很不适用,常常投入不久后就处于废弃状态。

        就连王之间有时也有矛盾,桢文彦带头反对英国的王扎哈那个张牙舞爪的体育馆,他们觉得这是个乌龟。2014年9月,住建部宣布取消注册建筑师执业资格的行政审批,被惊慌失措地误读成取消注册建筑师的执业资格,这个误读几乎将建筑师的果壳击成齑粉,好久才能平复。看来外面的世界上的微风吹进了果壳很可能就是飓风,哪个也逃脱不了蝴蝶效应。

扎哈设计的体育馆。

        那些被村人们废弃的小学和书屋的美丽照片,依旧在建筑师的果壳里反复传播,被证明王们对世界的贡献,那些觊觎王位的继承者们——年轻建筑师,觉得这是可以复制的成功之路,继续为世人建造那些让他们错愕但解决不了他们困境的建筑。事实是,建筑师的果壳在这个庞大世界中并不起眼,如果建筑师解决不了这个世界切身的问题和世人的实际困境,那么这个世界其实也可以不怎么关心那些果壳中的建筑师。

        (作者系国内著名建筑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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