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特工”错了，“王的男人”才对：暗喻亚瑟王和圆桌骑士

        伴随着一团团升腾而起的迷你烟花，《王牌特工》（Kingsman: The Secret Service）的故事在断肢纷飞、血流如注中迎来了让人忍俊不禁的高潮。新一代特工“加拉哈德”小哥塔伦·埃其顿（Taron Egerton）脱下伦敦东区街头混混的装扮，在萨维尔街（Savile Row）双排扣西装（Double-breasted）的“加持”下，成功晋升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王牌特工”。        

《王牌特工》借用2012年出版的漫画《The Secret Service》（由Icon Comics出版，共6册）的部分设定与桥段，但故事情节与人物则几无类似之处。两者有关联，但应被视为彼此独立的作品。    

        这部火爆电影的英文原名即片中神秘的特工组织“Kingsman”明显带有一语双关的隐喻。无论是“王牌特工”，还是“金士曼”的译名，皆无法揭示此霸气名字背后的真意——“王的男人”（King’s Man）。既然是“王的男人”，那么此“王”又究竟是哪位呢？

        首先，此“王”肯定不是指当今英国国王或王室。如片中所述，Kingsman是一个独立于各国政府的国际情报机构，不向任何政府或势力效忠，只服从他们自己心中的“正义”。而且细心的观众还能发现，本片在竭尽所能调侃各国政要时，也并未放过英国女王。

        那么王者究竟何人？

        电影中虽未明言，但却用大量精心设计的细节进行了“剧透”。看过本片者，都应该记得“帅气大叔”科林•费尔斯在片中饰演特工的代号是“加拉哈德”（Galahad）。这自然不是一个随意得来的虚名，而是大有来历。此名号乃大名鼎鼎“亚瑟王传说”（Arthurian Legend）中圆桌骑士之大名。

        于是乎，所谓“王的男人”其实也就成了“亚瑟王的汉子”…….

        亚瑟王与圆桌骑士的冒险，可算是英伦乃至整个欧美世界流传最久远的传说故事之一，知名度不亚于《圣经》或莎士比亚戏剧。千百年间，无数相关改编、戏说层出不穷，几乎涵盖了所能想到的各类艺术表现形式。在小说、寓言、诗歌、戏剧、影视剧乃至电子游戏中，亚瑟王与圆桌骑士的形象几乎成为欧洲中世纪骑士传奇最典型的象征而为全世界所熟悉，“石中剑”、“骑士爱情”、“圣杯传说”的典故同样在欧美世界家喻户晓。

2004年由克里夫·欧文、凯拉•奈特莉出演的电影《亚瑟王》（King Arthur）是大银幕上距今最近一次对亚瑟王传说的正统演绎。詹姆斯•弗兰科（即弗兰兰）在2006年的电影《崔斯坦和依索德》（Tristan & Isolde）中，出演了亚瑟王的圆桌骑士之一：崔斯坦。该片截取并改编了亚瑟王传说的片段故事。        

        亚瑟王的传说故事庞杂、流传的不同版本五花八门。简而言之，大部分传说中的亚瑟王是一位在西罗马帝国崩溃后一度统一英格兰的王者，可能活跃于公元6世纪前后。他先是召集“圆桌骑士”击退了撒克逊部落的入侵，统一了英格兰并加冕为王。之后，又在御用魔法师梅林（Merlin）的协助下，率领骑士们奔赴欧洲各地苦苦寻找基督圣物——“圣杯”（Holy Grail）。

        虽然圆桌骑士加拉哈德一度觅得圣杯，但亚瑟王本人却遗憾地未能捧回这件圣物。与此同时，他妻子桂妮薇儿（Guinevere）与自己麾下另一位圆桌骑士兰斯洛特（Lancelot）萌发私情。出于嫉妒心理，亚瑟王不惜骑士团分裂，坚持举兵讨伐兰斯洛特。亚瑟王的外甥莫德雷德（Mordred）则乘乱起兵造反。最终，亚瑟王战死于剑栏之役（Battle of Camlann），只在自己的墓志铭上留下了一句话：“永恒之王亚瑟长眠于此”。在《王牌特工》的故事中，“老戏骨”迈克尔·凯恩饰演的神秘特工组织首脑便被冠以“亚瑟”的代号，最后同样由于无法摆脱“心魔”而死于非命。

托马斯•马洛礼：《亚瑟王之死》，黄素封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15世纪中叶，英国贵族托马斯•马洛礼（Thomas Malory）在搜集整理英伦各地以及法国有关亚瑟王各类传说后，用中古英文写成了这部史诗作品。全书长达21卷，共507章。        冯象《玻璃岛：亚瑟与我三千年》（三联书店，2003年），则算是国内为数不多专门讨论亚瑟王传说中各类有趣故事的读物。        

        圆桌骑士人数众多，加拉哈德的身份却最为特殊。首先，他是最晚加入亚瑟王骑士团的骑士之一。不仅身手了得，亦是心智最纯良者。此外，在圆桌骑士排座次时，加拉哈德被魔法师梅林安排坐在圆桌的第13个座位即所谓“危险交椅”（Siege Perilous）之上。在西方文化传统中，“13”向来不吉利，而且第13个座位又似乎在影射耶稣的叛徒——犹大。因此在加拉哈德之前，几乎没有骑士愿意坐在这个位置上，但心无芥蒂的“愣头青”加拉哈德对这些习俗忌讳毫不在意，大方落座。

        与之相应，电影中的“加拉哈德”同样对所谓“精英传统”不屑一顾，坚持从普通平民而非显贵子弟中选拔特工候选人。实际上，根据传说梅林私下里早有预言：愿意坐在“危险交椅”上的圆桌骑士便是最终能够寻得“圣杯”者。于是，寻找“圣杯”的过程中，加拉哈德几乎喧宾夺主成为了传说的主角。在电影中，负责选拔、培训“新加拉哈德”，并且一手包办“从IT支援到开飞机”各类后勤支援事务者不就是一位代号为“梅林”的特工吗？        

前些年的英剧《梅林传奇》便讲述了魔法师梅林与亚瑟王、骑士们的恩怨故事。        

        片中另一个重要的特工代号“兰斯洛特”同样源自亚瑟王传说。传说中，他是圆桌骑士中武艺最高强者，立下战功无数，也是亚瑟王最信任的骑士。不过，由于兰斯洛特一直爱慕王后桂妮薇儿，因而种下亚瑟王最终悲剧的祸根。另值得一提的是，传说中加拉哈德其实是兰斯洛特的私生子。尽管爱慕王后，但由于受骗而“一夜情”的兰斯洛特非常意外地成为了“第十三骑士”加拉哈德的父亲。电影初始，特工“老兰斯洛特”刚出场就展露“Kingsman”深厚的功力，轻松撂倒一群面目可憎的大汉，但却遭偷袭被活生生“一刀两半”。于是，才有之后选拔新人来继承“兰斯洛特”之位的故事。

        实际上，在欧美流行文化有关“圆桌骑士”的不同演绎中，骑士们的英名时常被当作一种类似爵位的封号以供传承。《王牌特工》上映前夕，索尼电脑娱乐出品的PS4游戏《Order：1886》中居然也不约而同采用了亚瑟王传说的设定。在游戏的架空历史中，圆桌骑士团不仅是真实存在于历史，而且绵延至维多利亚时代。

        兰斯洛特、加拉哈德、帕西法尔这些圆桌骑士的名字成为了“蒸汽朋克”世界中尊贵的爵位封号。一旦有骑士牺牲，那么就会有新人继承之，避免圆桌骑士的坐席出现空缺。在21世纪《王牌特工》的故事中，Kingsman的组织法则几乎与《Order：1886》如出一辙。除了巧合之外，这背后很大程度上也是缘于亚瑟王传说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欧美世界共同分享的文化基因。        

游戏《Order：1886》中的主角也是圆桌骑士“加拉哈德爵士”（Sir Galahad）。        

        毫无意外，亚瑟王传说早已成为欧美流行文化中最重要的“母题”之一。传说中的加拉哈德由于触碰到圣杯而被天使迎入天堂，抛下了亚瑟王死后的纷乱世界。若有此知识背景，当我们再次看到“Kingsman”这个片名又或是“亚瑟”、“加拉哈德”以及“兰斯洛特”这类代号时，或许也能如欧美观众那样享受故事背后的额外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