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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川啄木:日本文坛的“借钱大王”,但压力越大他诗写得越好

傅月庵
2015-04-20 10:07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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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某一天

        想喝酒想到不行

        今天我确实需要钱(《一握之砂》第103首)

        石川啄木幼有“神童”之誉,一辈子却充满了挫败。短短二十六年的生命里,除了高高兴兴读完小学之外,便称不上顺遂了。中学没读完就退学,十九岁与青梅竹马的恋人结婚,连婚礼也没赶上。二十岁弱冠,理当负担家计,可他从岩手、盛冈、函馆、小樽、札幌、钏路,一路当代课老师、记者、校对、编辑,总没个结果。二十二岁下定决心到东京,准备以小说立身,谁知还是不行,最后在《朝日新闻》当一名校对,四年后,因肺病贫困潦倒而死。

        个性决定命运。啄木生活上的失败,与他浪漫的诗人性格脱离不了关系。他的浪漫,是某种开朗的任性,用台湾话来说,就是“冇打冇算”(不会盘算),完全没有谋生概念。大约就像个小孩子,拿到一笔学费,却忍不住诱惑地便跑到游乐场,买糖果、打弹珠、喝汽水……稀里呼噜花个净光,然后,“时到时担当,没米煮番薯汤”地继续过活了。

        至于其所谓“时到时担当”,说穿了,不过就是“借钱”,向报社预支,向朋友借,一个借过一个,借无可借时,还敢写信向有过一段情的艺妓借——明治、大正文坛里,啄木真算得上是“借钱大王”了——有趣的是,他会把所借的钱一笔不落地记录下来。今日我们也才知道,到他死前,他的借债至少一千三百七十二圆五十钱,而他在《朝日新闻》的月薪也不过二十五圆耳。

        抛妻弃子不顾老母,单身赴任异地。亲人的来信呐喊,虽也心酸难过,偏偏意志不坚,无法发愤图强,一有钱就喝酒宿娼花光光,没钱则搭着电车到处晃荡。这大约就是二十二岁的啄木来到东京后颓废的生活状况。等到家人找上东京,一家团聚之后,虽有改变,却无补于事,金钱之外,家庭婆媳种种更压得啄木几乎喘不过气来。

        奇怪的是,仿如抽水帮浦,外在的压力越大,从啄木体内所汲出的“短歌”也就越多越汹涌。短歌似乎成了他逃脱人间悲惨的清凉之泉。二十四岁之后,短短两年之间,生前死后,他出版了毕生代表作《一握之砂》与《悲伤的玩具》,共七百四十四首。自然,这两部作品并未予啄木家族多少实质反馈,穷的还是继续穷下去。然而,随着时间的消逝,人们渐渐体会到这位生活失败者的文学天才,从生活中淬炼出来,平易近人,却又纯净真挚的诗句,打动一代又一代日本人的心灵,他的歌碑在东瀛三岛四处树立,生前放浪潦倒的鲁蛇(loser)啄木最后竟成了最受欢迎的“国民诗人”了。
        关于啄木短歌新诗的中译,与他几乎同辈的周作人早在1920年代便曾再三致意,更于1960年代足译出版。或许因为周作人名号太响亮,此后敢迻译者,少见其人。淡江大学林丕雄教授据闻曾动手,但似未见商业出版。五十年后,林水福教授此次翻译出版《一握之砂:石川啄木短歌全集》(有鹿文化)自有其时代与文学意义。后出未必转精,却肯定更贴近时代用语,譬如《一握之砂》极有名的第二十八首:

        我的胡须

        向下长无趣啊

        像这阵子我讨厌的男子

        其译文便仿佛让人看到了百无聊赖的啄木,像个小孩玩弄自己嘴须的画面。相形之下,白话文起步阶段的周作人译文:

        我的胡子有下垂的毛病

        使我觉得生气

        因为近来很像一个讨厌的人

        便显得累赘而较难追想了。

        只是,诗无达诂,更何况翻译?几百首里只举一首也未必得当。主要想说的还是,经典作品的译本越多元,所予读者的选择越多,文学遗产的传承也就越宽广而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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