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线|南非华人：从来没见过这么严重的骚乱

       “德班本来是一个相对来说很安全的城市，这次骚乱这么严重是我来这里5年来从来没有见过的，周边所有乡镇都出现了骚乱情况。”4月18日，严先生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

        近3个星期以来，南非海滨城市德班周边的一些城镇相继发生针对外国人的暴力事件。据警方提供的最新数据，迄今已有6人在暴力事件中丧生，数十人受伤，数百家外国人商店被打砸哄抢，数千名外国人流离失所。

        一系列的排外骚乱让这个曾经的“彩虹之国”成为让外国人闻之色变的国度。目前，包括马拉维、肯尼亚及莫桑比克等多个非洲国家宣布从南非撤侨。

        同时，南非总统祖马日前已经取消了原定对印度尼西亚的国事访问，在国内处理本轮骚乱。此前，他连续三天通过媒体发表全国讲话，谴责本轮骚乱。他表示，在过去的一周中，我们见证了让人震惊和不可接受的一些暴力袭击事件，在夸纳省的外国人成为袭击对象。目前，类似的暴力袭击也开始出现在首善之区豪登省。袭击外国人、抢劫他们的商店，让人感到无比失望和愤怒。

        祖马说：“我们对这些暴力事件表示最强烈的谴责。这与南非所提倡的民生、民权和人的尊严等价值观背道而驰。我们的国家坚定反对种族歧视、排外、排斥同性恋及性别歧视。”

        联合国高级专员办公室表示，对南非针对外国人的袭击事件继续蔓延严重关切，敦促南非方面向所有受到仇外行为影响的移民、难民和寻求庇护者提供保护。

 “中国人受到影响不大”

        这一轮排外骚乱浪潮4月10日在东部海滨城市德班开始爆发，随后逐渐升级，目前已经蔓延至包括约翰内斯堡等多个城市。

        “我们旁边有一个叫‘新华城’的中国城，一楼一排都是索马里人开的店。他们最先就一直在那边打架，又来规模越来越大，打的也越来越凶。”目睹了德班骚乱始终的严先生对澎湃新闻说，“几天来，警察常常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驱散人群，同时向骚乱民众发射橡胶弹，就像电视里面一样，没想到就发生在我眼前”。

        他表示，由于骚乱人员的主要目标是其他国家的黑人，中国人受到的波及并不大，目前一些中国商铺已经陆续重新开业。

        此前，中国驻德班总领馆曾对媒体透露称，南非多个地区发生的排外暴力事件日前波及德班的华侨店铺。根据驻德班总领馆透露的信息，一中国福建籍侨民在市郊经营的超市在半夜被暴徒砸抢并洗劫一空。暴徒还威胁店主，如要继续经营，必须每天向其交纳2000兰特（约合200美元）保护费。

        中国驻德班总领馆表示，德班当地约有4万华人，华人总体安全，没有伤亡。

        中国驻南非大使馆此前多次发出安全警告，紧急提醒旅南侨胞务必密切留意所在区域的安全形势，切勿进入骚乱地区，在骚乱地区及其周边开店的侨胞应考虑暂时关店撤离，确保人身安全。

祖鲁王反悔：我的话被歪曲了

        这一事件的导火索要追溯到3月底，南非祖鲁王古德维尔发表“请原谅我的直言不讳：住在南非的外国人必须收拾行囊回家”的言论，在被当地媒体广泛报道后引起了强烈反响，随后大规模的骚乱陆续在德班周围出现。

        祖鲁族是南非最大的黑人民族，南非保留了祖鲁王的王室地位。祖鲁王没有实权，是南非800万祖鲁族人的象征与代表，具有名义上的至高无上的威严与地位。

        15日，南非《城市快报》称，祖鲁王辩称，当时用的是祖鲁语，他的讲话“被歪曲了”，并被媒体“错误引用”，他本意是“想呼吁南非政府关注外籍人士的生存状态，而并非煽动排外情绪袭击外国人”。祖鲁王17日还表示，将在本月20日举行会议，号召传统部落领袖共同商讨如何阻止排外暴力事件继续蔓延。但夸祖鲁-纳塔尔大学教授恩古班表示，祖鲁王的言论就是导火索：“很多民众早就想做，只不过这次刚好抓住了一个事由。”但他也表示，“暴力袭击事件的责任不应该由祖鲁王一人承担”。

        16日南非士兵公会负责人提姆·弗拉克直接表示，这场骚乱是由祖鲁王古德维尔的排外煽动性言论引发的。他说：“他应该为此受到刑事指控，被追究法律责任。”弗拉克表示，已经向南非人权委员会提交了对祖鲁王的控诉材料，南非人权委员会正在对此展开调查。

“经济问题不解决，还会有骚乱”

        对于此次排外事件的起因，南非总统祖马在电视讲话中分析认为，“这其中有社会、经济等方面的因素。南非当地人经常抱怨那些非法移民，说那些人四处开店，抢走了他们的生意。另外，一些外国人还被指经常犯罪。”祖马表示，“我们想强调的是，那些作奸犯科的外国人已经被逮捕了，给所有外国人都贴上罪犯的标签是误导，是错误的。很多外国人有合法身份，有一些还是来自战乱地区的难民。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应慷慨接纳，待之以礼。”

        但实际上，这已经不是南非第一次发生类似的排外浪潮。

        7年前的2008年5月，南非豪登省发生了大规模的排外骚乱，当地暴民对来自津巴布韦、莫桑比克、马拉维等国家的移民进行了抢劫、烧杀、强奸等罪行，短短两周就有60多人死亡，数百人受伤，17000多名外国人躲到收容所、警察局和难民营。

        “南非经济不景气，很多底层民众把怨恨转移到其他国家人身上，认为这是因为其他国家的移民抢了他们的工作。”正在南非进行学术访问的复旦大学金砖研究中心学者沈陈对澎湃新闻分析称。

        实际上，自南非成功取消种族隔离制度以来，黑人与白人获得了相同的政治权利。然而，该国的种族歧视经济结构犹存，白人有巩固的优越地位，其次是印度人、有色人种和黑人。有统计显示，南非基尼系数长期保持在0.7左右，是世界上基尼系数最高的国家之一。财富分配的极端不平衡导致不满情绪在社会底层愈演愈烈。

        根据南非官方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该国2014年GDP增速仅为1.5%，这一增长率不但较2013年的增速进一步放缓，而且创金融危机以来的四年新低。

        目前，南非的失业率高达25%，大量的年轻人无法找到一份工作。即便找到了，微薄的薪水以及恶劣的工作环境也让底层民众不满日益严重。

        2013年，南非矿产业遭遇罢工，此后又蔓延至汽车业、建筑业和航空业。工人加薪诉求和紧张的劳资关系是罢工背后的核心因素。

        “如果不解决南非经济的深层问题，即便解决了现在这场骚乱，也不能保证在未来某个时间某个地方出现另外一场。”沈陈表示。

        “南非最近经济下滑很厉害，汇率已经比5年前低了一半。现在已经很难赚到钱，很多过来的中国人已经将店卖了回家了，我也打算以后回家了。”36岁的严先生对澎湃新闻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