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回原形”，朱新建这个和神仙一样的顽童

        看朱新建的画让人快活，读他的书也让人快活。过世一年，朱新建之子朱砂，将父亲的文稿整理成书《打回原形》。4月25日，朱砂带着《打回原形》来到上海，与作家陈村、孙甘露回顾了这个“除了吃饭其他都和神仙一样”的快活老头。

        《打回原形》洋洋洒洒二十来万字，收录了朱新建这辈子在不同场合下说过的一些话，有关文人往事、千年画史，还有这个老头的各种奇思妙想。朱新建刻过一枚闲章，叫“打回原形”，朱砂也就拿这个做了书名。

        朱新建早年作品《除三害》曾获得全国少儿图画优秀奖，所绘动画片《选美记》、《老鼠嫁女》、《皮皮鲁与鲁西西》等人物造型深入人心，而他最重要的水墨画领域，除了美人图，也画了相当数量清幽别致的文人山水画。

        陈村、孙甘露以及现场几位朱新建的老友，聊到朱新建大家稍有沉默，似乎都有些不适应这位朋友口中的“朱爷”已经走了一年多。朱砂说，《打回原形》前后做了一年多的时间，来回来去读了太多遍，读进去的时候并不觉得这个人已经不在了，只有碰到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才发现没法问他了。

        “我这次来参加活动，本想穿件新衬衫。后来想想朱爷就喜欢穿旧衣服，自在。所以我就还是把这身旧衣服披身上了，他要是看到了会开心”，陈村拎拎自己的衬衫领。

        “‘好玩’是朱新建的人生哲学中非常重要的2个字。他是真喜欢画画，从早到晚有支笔就画。80年代初我刚认识他，到南京去他家，看他画画。他的画中人都是可以‘用’的人，是能给人身体感觉的人物。完了就喝冰镇可乐加猪头肉，要是来杯咖啡他就更高兴了。他留给世人是他画里活泼的感觉，但有时候会看到他眼中的忧郁。”陈村回忆这位多年老友时说。

        陈村感叹，朱新建走得太早，《金瓶梅》没画完十分可惜。“朱新建说‘色情最重要’不是开玩笑，真的是他的原则。一面破坏着，一面建设着”。

        《打回原形》中收录了朱新建一段话：“色欲本身确实没什么意思，就像部队里吃的压缩饼干，除非你快要饿死。爱情这事也挺悬，至今弄不懂含金量到多少以上算金。情、色两件事加在一起，话就多了。多到可以去唱、去写、去画，没完没了。纯粹的色欲过于简单，没什么好说的，所谓‘意思’就是可以拿出来说说的东西。有色欲本身引发，就会弄出好多别的事。例如：酒池肉林、阿Q与吴妈、《金瓶梅》等。”

       “玩”得愉快，也受人争议。但在朱砂眼中，好玩的面相下，朱新建骨子里还是传统的。“书法的笔法进入绘画，这个原则他不敢违背，父亲其实很传统”。

        朱新建曾说，人对色情的理解很复杂。在画里，色情主要不是表现在情节、衣服、配件这些事情上，而是画法。画法，是他唯一看重的东西，为了画法，他说自己瞎弄了很多地方。

        《打回原形》的最后一个章节，罗列了一些不太成文的语句。短的三两句，长一些的不过百来字。在朱砂眼中，这个部分最像朱新建，有对日常的细微敏感，更有不经意的失于散漫。

        朱新建爱说一个故事：一人射箭，先画一只鸟来射，未中；把鸟画大，仍未中；就先射箭，后画鸟，果然百发百中。当朱新建涉及文学、历史或是其他与之距离更远的领域时，他有较真的地方，更多泛泛而谈，更像是过过嘴瘾。在朋友眼中，朱新建无疑是属于非常会聊天的人，“他们在一起真是太能说话了，说的话也厉害。”朱砂说。在《打回原形》中，仿佛又看到这个老头侃侃而谈的样子，理直气壮得有些蛮横，却是再掏心窝不过的话。

        “这些文字很能透出他性格里的那种无所谓，对什么都不太在乎，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否定掉我们一般意义上的成功学”。“性情”、“风流”是经常被冠于朱新建身上的形容词，朱砂说比起“性情”、“风流”，他更倾向于用“任性”、“恣意妄为”来形容父亲。

        喜爱朱新建画的人大多爱他的“真”。陈村说，朱新建就是个好奇、热情、天真的人。“他对毛笔的控制非常好，但他后来也‘不要控制’了。他觉得要把一个字回到不会写字时候的写下的样子，把一幅画画回到不会画画时候画出的状态”。朱新建确实觉得画画中的真实最重要。曾说“就画画而言，后来想想，力图更朴素地表达自己感受存在一定难度，发现自我然后战胜自我相对又更难一些，只要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受，其实画得不好也不要紧。”

        朱新建的山水、花鸟、人物，那种率性、漫不经心的涂鸦式笔墨，实在是对正统中国文人画理念的叛逆与改造。中意的人谓其纯粹表达，憎恶的人则说粗俗再现。评判或赞誉，朱新建的态度基本是“他论他的，我做我的。生活是痛快的事，画画也是愉快的事。”

        “你有权不按照循规蹈矩地样子画。随意画，警察也不会来抓你”，这是朱新建曾经和陈村说过的话。对于喜爱朱新建的画友而言，借着《打回原形》，可以重温下这个“除了吃饭其他都和神仙一样”的老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