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学术民工：金改顺序之辩，辩的是什么？

        中国金融体系面临着诸多改革任务，并且金融体系的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关系到各个部门不同主体的利益。而且在改革的千头万绪中，采取何种具体方案，与不同部门对金融改革的认识有关，也与这些不同认识之间的妥协与平衡有关。伴随着近几年金融改革的快速推进和逐步深化，金融改革的方向也成为广泛讨论的问题。

        从整体进程来看，目前各界对金融改革的分歧焦点在于：对利率市场化改革、汇率制度改革、资本项目开放，这三项改革的顺序、步骤做何种选择，三者之间如何统筹安排。这方面有三种代表性观点：即顺序论、并举论、倒逼论。

        其中顺序论的观点认为：金融改革应当首推利率、汇率的市场化，而资本项目应当放到最后开放。1991年，麦金农从拉美国家的经验中总结了这样的顺序论观点。历史上很多国家的经验都验证了顺序论的正确性。例如，日本在80年代中后期的资产价格泡沫，东南亚金融危机、墨西哥金融危机，都与过早开放资本项目有关。

        并举论的观点则认为，并举论认为金融改革不存在特定的顺序，应当“成熟一项，改革一项”，否则容易贻误时机。持有并举论的观察者，给出了顺序论在理论上的缺陷。比如，对于中国这样的大国来说，这种理论框架不符合中国的现实情况。同时，也有一些国际经验研究支持并举论的观点。基于中国特殊的国情，很多观点都认为，应当抓住时机，同时推动国内改革与资本开放的进程，并加快实现人民币的可兑换。

        与并举论相比，倒逼论更为激进。这类观点主张通过资本市场的开放和人民币国际化来倒逼国内金融体制的改革。尤其是在国内金融改革面临障碍的情况下，资本项目的开放会倒逼国内金融市场化改革，进而形成“以开放促改革”的局面。但是一些顺序认的持有者也对倒逼论表示怀疑，甚至更加担心其带来的风险。

        不同的机构，比如政府权力部门、学术机构、国有商业银行、证券和基金公司，他们对上述三种观点的认识，是否存在系统性的差别？而不同所有制性质的金融机构，比如国有机构、集体所有制机构、外资机构，在这些问题的认识上是否也存在系统性的差异？这些问题的分析，将有助于我们了解当前社会各界对金融改革顺序的认识现状，进而有助于理解中国未来金融改革的方向。

        为了搞清楚这些问题，中国社会科学院国际金融研究中心、上海交通大学现代金融研究中心联合进行了调查问卷的研究，实际回收有效问卷数量134份。问卷数据显示：对金融改革的整体顺序而言，不同部门的理解有较大差异。

        研究机构的受访者中，69%支持顺序论，认为金融改革是内、外有序的进程。而政府部门的受访者中，58%支持并举论，政府部门的出发点，更多是基于摸着石头过河的实用主义角度。进一步的比较显示，商业银行受访者的观点与学术机构更为接近；而证券和基金公司的受访者观点与政府部门的观点更为接近。

        定量分析的结论，进一步支持了上述直观的分析结果：

        从政府部门的受访者来看，其工作经验每增加1年，其认同顺序论的可能性将下降3个百分点左右，或者一般地说来，如果一个受访者在政府工作了33年，那么他支持顺序论的概论基本为0。而对研究部门的受访者来说，平均意义而言，其支持顺序论的概率为64%至67%，但研究部门受访者的观点，与其在本行业工作时间并没有显著的关系。

        关于其他机构的观点，在考虑了所有制的情况下：对国有金融机构来说，其受访者工作经验每增加1年，其对顺序论认同的可能性将上升4.5%左右，或者一般地说来，如果一个受访者在该行业工作了22年，那他将很可能是一个顺序论的支持者。由于商业银行大部分都是国有金融机构，因此这一分析也适用于大部分商业银行受访者的情况。对集体所有制金融机构受访者的分析，也与国有机构的情况较为相似。更为有趣的是，如果不考虑工作经验的影响，外资机构受访者具有支持顺序论的内在倾向，但是在考虑了工作经验的影响之后，外资机构的受访者总体上也不支持顺序论。

        那么怎样看待这些认识上的分歧呢？这是作为一篇专栏所难以承受的额外话题。所幸的是，目前各界对中国金融改革在实践上的共识，似乎大于其在理念上的分歧。并举论支持者所给出的改革具体方案，在很大程度上也能够得到顺序论持有者的认可，这场争论也许并不是那样激烈的不可开交。

        主要参考文献：徐奇渊、潘佳佳，“中国金融改革的认识与分歧：基于问卷调查的研究”，工作论文，待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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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学术民工”专栏由徐奇渊、李晓琴、杨盼盼倒班为您特供。专栏主要生产全球价值链的科普文章，也顺带打磨世界经济热点。希望用谈风月的心情谈谈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