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对话｜中国在“战略口水战”中发起军事外交魅力攻势

        五月的新加坡香格里拉酒店人声鼎沸。

       约30个国家和地区防务部门和军方领导人带团出席今年的亚太地区安全峰会——香格里拉对话会。在三天的时间里（5月29日－31日），由约29人组成的中国军方代表团正在发动一场密集的军事外交攻势，用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在29日晚间开幕式上回答中国代表团一名成员提问时的说法，在“美国想要拥抱（embrace）中国之时，中国需要（给自己创造）更多的空间”。

        显然，美国及其“铁杆盟友”借由这一非官方军事多边场合继续在南海问题上向中国“发难”的想法丝毫没有改变。今天（5月30日）上午9时，美国国防部长卡特以“美国与亚太安全的挑战”为主题做对话会开幕后的首个大会发言，预计火药味十足。会前已有消息流传，“铁杆盟友”日本和澳大利亚的军事官员也会利用对话会附和美国的立场。一时间，一场看似汹涌的“口水战”大有滚滚而来之势。

        不过，参会的更多国家对加剧紧张的行为毫无兴趣。英国国防大臣迈克尔·法伦在对话会开幕前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英国政府对在南海所发生的事件不持立场，“这些问题需要通过外交和对话的方式加以解决，而不会加剧事态的紧张，”他说，“让邻居们之间进行谈判吧。”5月29日与中国军方代表团举行会面的新西兰国防部长Gerry Brownlee在会后的声明中表示在“领土主权争议一贯不持立场”，他告诉澎湃新闻，“南海争议并非新近问题，对于解决这种持续多年的领土宣示问题，需要所有各方致力于通过合适的外交途径加以解决。”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关系学院高级研究员、澳大利亚皇家海军前准将山姆·贝特曼希望中国能够纠正（redress）这场“口水战”，并向澎湃新闻特别强调了这场口水战的“战略性”。他近日撰文批评美国在南海的行动极少考虑亚太地区的稳定，并质疑美国在南海问题上是否有着清晰的政策目标。

        “香格里拉对话会更像是风向测试场，”一位资深中国军事问题研究人员告诉澎湃新闻说，“东南亚各国都在观望，中国传递何种信息至关重要。”

主打“公共安全产品”牌

        29日下午2点半开始，由副总参谋长孙建国海军上将领衔的中国军方代表团在4个小时里密集会晤了7支前来参会的外国军事代表团（包括东道国新加坡国防部长黄永宏）。其间，既有真诚坦率的对话和沟通，也有温和热情的问候寒暄。

        孙建国在当天第5场和日本防卫审议官德地秀士的双边会晤中表示，高度关注日方在历史问题上的态度，并希望双方“切实维护来之不易的中日关系转圜局面”。德地秀士则坦言当前两国关系存在一些困难和分歧，但日方愿意为两国关系的改善做出努力。双方还希望尽早签署“海空联络机制谅解备忘录”，并启动机制。

        在会见越南国防部副部长阮志咏时，孙建国强调“希望越方从两国两军关系的大局出发，对有关域外国家恶意炒作并介入南海问题保持清醒认识，以建设性姿态予以应对， 相信通过共同努力，双方能够处理好南海争议”。阮志咏则回应“愿以同志方式与中方就南海问题交换意见，通过和平协商解决分歧，并共同维护地区和平稳定”。双边会谈时间比计划的半小时延长了近20分钟。

        和斯里兰卡国防国务部长维杰瓦德纳的会谈当天被安排在第二个。孙建国介绍了中方在南海问题上的立场。维杰瓦德纳表示完全支持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立场，并希望中方支持斯军建设，继续开展双边防务安全对话和海上安全合作。在会后发表的声明中，“打造两国’全天候’友谊”的表述赫然在立。

        与近日刚刚发布的《中国的军事战略》白皮书的一大基调一致，中国今年参加香格里拉对话会传递的主要信息之一是要强调“中国军队将为国际社会提供更多公共安全产品，突出为维护世界和平所作的贡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国军方代表团成员告诉澎湃新闻说。

        相较于美国军方、国务院及国会出动多名重量级人物参与多场以“亚太安全挑战”、“海洋情报及侦察和监视”为主题的特别环节，从对话会主办方英国国际战略研究所（IISS）公布的会议行程表来看，中国军方代表团参与正式发言的场次，主题皆以强调国际合作为主，如“武装力量与新恐怖主义威胁”，“亚太地区小国安全的新兴挑战”。在对话会最后一日（31日）上午9时，副总参谋长孙建国第一个做全会发言，主题是“强化亚太的地区秩序：迈向更加积极的冲突解决和合作”。

        “这种多边外交场合，（中国的工作）重点应该放在中小国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国军事资深研究人员告诉澎湃新闻，该对话会并非中美之间讨论和解决分歧的最佳场合。29日与中方代表团举行双边会晤的还有新加坡国防部长黄永宏、泰国最高司令沃拉蓬、新西兰国防部长布朗利及瑞士国防部副秘书长卡特里纳。

李显龙：卡特“中国孤立论”难以成立

        同近几年一样，美国此番在南海争端问题上再度有备而来。除了国防部长卡特及新任太平洋舰队司令哈里斯之外，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麦凯恩今天也会在大会上发言，并高调召开新闻发布会。

        出访亚洲之前，卡特已经直接将矛头指向中国，甚至称“扩大在南海影响力的尝试最终将导致中国的孤立”。卡特说，他在30日的大会演讲上将“呼吁本地区加强安全机制和关系，以确保我们能够维持地区永久的和平和安全，而本地区眼下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可以预计，渲染南海地区的紧张局势，将成为卡特此次演讲的主基调之一。

        在29日晚间新加坡总理李显龙致开幕辞后的问答环节，中国国防大学战略研究所女研究员鹿音就卡特的“孤立论”请东道主置评，李显龙不假思索地予以回应称，“孤立论”难以成立，美国一直以来试图与中国“合作”而非“孤立”中国。

        但颇为自相矛盾的是，卡特的言论正在向本地区传递误导性的信号。他行前在夏威夷对外表示，中国的行动“正在将本地区的国家以新的方式团结到一起”，“增加了美国介入亚太地区的需求”，而美国“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仍将是亚太地区的主要安全大国”。可以肯定的是，借由在南海问题上向中国施压，卡特继续为美国在本地区部署和增加军事存在寻求合法性。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关系学院高级研究员贝特曼日前警告称，美国在南海问题上显示军事手段是“危险的赌博”，摧毁了美国此前明智的政策，即在“涉及哪个国家的主权诉求优先问题上，美国不选边站”。

        “（美国）目前正在酝酿的行动只能被看成是一种迹象，美国事实上已经在主权宣示问题上采取了立场。”贝特曼认为。

“强有力”的中方代表团

        事实上，自2011年推出亚洲再平衡战略以来，通过强化军事存在来加强地区国家对美国的信心已不鲜见。这种行动在近期达到高潮：美国一架P-8A“海神”反潜侦察机本月20日飞进中国管控的永暑礁和美济礁上空侦查。美国副总统拜登22日再度重申了强化美国在亚太军力部署的立场。

        “当初美国开始搞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时候，中小国家根本没有预料到美国今天所采取行为的风险，”一位要求匿名的中国海军问题专家告诉澎湃新闻说。

        新加坡总理李显龙昨天在开幕式演讲中就明确表达了这样的担忧，“没有国家想在美国或是中国之间选边站，”他说，当中美两国均宣称广阔的太平洋“足够大”之时，所有国家读到了积极的信号，但“足够大”并不意味着“太平洋在（中美）两国之间进行分割，各自拥有自己的势力范围”。

        李显龙在演讲中公开批评了美国面对来自中国的竞争时的不淡定。“美国对亚投行持保留意见，并不鼓励友好国家加入之，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他说道，“现实地讲，大国间的竞争不可避免，但问题在于采取什么样形式的竞争。”

        “就整个亚太地区而言，眼下的特点之一是高程度的战略互疑，而中美处于这种互疑的中心。”贝特曼告诉澎湃新闻。

        中国显然为今年的对话会做了充足的准备，IISS资深研究员亚历山大尼尔认为，今年的中国军方代表团的规模胜过往年，是“强有力”的代表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