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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月庵:散掉两万册藏书那天,只觉得天宽地广!

傅月庵
2015-06-07 08:38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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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月庵

        我的书架几经沧桑。

        架上的书,最多曾近两万本,那是1990年代,还在念研究所之时,贪多务得,粗细不择,只要跟研究主题哪怕仅有一点点想出来的关系,也都要扛回家。书架自然放不下,地上叠排成堆,堆堆相连,宛如昔时旧书店。

        书架不够用,几乎是宿命。少年十五二十时,蜗居半坪大仄室,及肩角铁书架自然不足,木箱装谷崎润一郎版《源氏物语》遂拿来搁脚,至今想来犹有“土豪”快感。彼时床头书常叠,多半几十本租书店租来的漫画书,这里堆那里堆,简直睡在书堆里了,却也不觉得窄,怡然!三十六岁父亲中风,搬回老家照顾,发狠买了七座书柜,材料很一般,架势却很吓人,贴壁穿堂排过去,足足十多米,一座座摆满满,文学历史哲学社会学人类学……分门别类,琳琅满目,却还是不够,书桌旁,计算机边,依然叠满满!

        结婚后,一间屋子两人住,不好任性自使,装潢时却厚颜先说好,家中无客厅,客厅即书房。四壁皆成架,却仅容得下数千本。老家旧书,某年某月某日想开了,择存若干,其余全散。散书之日,二手书店友人来了三位,捆绑一整个下午,堆得客厅、楼梯间走不了人。“最是仓皇辞庙日,挥泪对宫娥”,昔人与爱书诀别时爱用这句子,我没有,只觉得天宽地广,去了会再来,继续玩!

        爱书也写过几本跟书有关的书,遂被胡乱冠以“藏书家”之名,实则四十岁之后,全然“不藏书家”,读过看过足矣,送得掉的,友人开口要的,一概出清!至若所谓“珍本古籍”,也有过,尸位素餐二手书店前后,办过几次公益拍卖,值钱的几乎都送走了,换钱济贫,其乐融融。不觉得可惜吗?倒也没太大罣碍,偶尔想起,追忆册叶英华,心头痒痒,甚至比一卷在手还有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人间搜聚之事,大约如此。曾经我眼,足矣。

        书架多了,摆上桌椅,便成书房,也称书斋,至此花样更多,至少一个斋名是跑不掉的,于是绞尽脑汁,想了又想,然后刻章——“吾之轩堂楼馆,皆于图章上起造”,文徵明不说过吗?——然后架上书乱取乱盖,边盖还边乱写,号称“题署”、“跋记”。于此,涂鸦都成雅癖,实则本质无二,随性乱来,自命风流耳。

        吾家书斋,初名“西河堂”,自然与本姓有关:林氏源起西河;后来称“半不肯斋”,用的是洞山良价禅师“半肯半不肯”他的师父云岩禅师典故:“为什么不全肯?师曰:若全肯即孤负先师也。”为了诠释,又刻了“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两方章,一白底朱文,一朱底白文,书前书后盖透透,仿佛凌云有志,但为时不过月余,嫌累,束诸高阁,再不起造了。

        沧桑如此,已载满欢乐亦辛酸。书要藏更要看,欢乐在“看”而不在“藏”,要不,一架子书囚耳,也不知人囚书抑书囚人?徒惹辛酸!——你问我关于我的书架的事,我想起鲁迅小说里孔乙己那句话:“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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