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之星真的遭遇了龙卷风吗？调查专家称三种情况可准确判断

搜救人员登上“东方之星”号。

        6月1日21时30分许，重庆东方轮船公司所属旅游客船“东方之星”轮在由南京驶往重庆途中，在暴风雨中夜沉长江，船上载有456名乘客和船员。截至6月6日18时，遇难人数升至406人。

        2日下午，中国气象局确认沉船事发时段发生风力12级以上的龙卷风。通报称，中国气象局派出专家组到现场查看，分析认为：综合气象监测、气象雷达监测资料和现场查看分析，事发时段当地出现龙卷风，风力12级以上，龙卷主体位于江面，水平尺度不足1公里，龙卷持续时间约15-20分钟。属局地性、小尺度、突发性强对流灾害天气。

        不过，随后有专业人士提出疑问称，沉船事发时段发生龙卷风的有力证据不多：雷达回波图上没有龙卷风特征，当地气象站当天测到的最大风速为7级，现场毁损痕迹无龙卷风特征。

        龙卷风到底是不是“东方之星”翻沉的真凶？

        一位前往事发现场参与调查的专家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三种情况下可以准确判断有龙卷风发生：有目击者，或者有龙卷风毁损的痕迹，或者是雷达监测到龙卷风。

确认龙卷风尚缺乏有力证据？

        6月5日，一位不愿具名的气象专业人士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认为目前确认龙卷风尚缺乏有力证据。

        该气象专业人士分析称，首先，事发地点的雷达回波图上没有出现龙卷涡旋特征（TVS）和钩状回波。

        其次，事发地点气象站点较为稀疏，没有捕捉到龙卷风的痕迹，距离事发地点15公里的监利站监测到当天的最大阵风分别仅5级（9.2米/秒），位于长江边、距离事发地点35公里的尺八站当天监测到的最大阵风为7级（16.3米/秒）。

        此外，龙卷风中心气压极低，上升气流极强，会将杂物“吸”出来，甚至吸上高空再抛洒下来，同时风向急剧变化，杂物会在风中相互碰撞撕扯，被破坏的更碎，所以龙卷风的破坏有明显的碎屑特征，但根据新闻航拍照片、网友提供的失事江面附近村庄照片，有雷雨大风破坏的痕迹，有树木和电线杆被吹倒，但没有明显的龙卷痕迹。

        另外，“东方之星”经江水长期浸泡，且经过大型机械翻转处理，已无法查看是否龙卷痕迹。

        与此同时，事发时为深夜，暴雨倾盆，龙卷漏斗云的照片和视频暂时也没有取得。

        该人士还提到，事发时距离“东方之星”不足1公里的长航江宁轮遇到的是相对稳定的偏西大风，没有遇到龙卷风。

        针对前述分析疑问，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所研究员薛峰6月5日告诉澎湃新闻，龙卷风即使发生了，但如果个头儿（空间尺度、直径）小，雷达和当地的气象站也可能监测不到。另外一种可能是，龙卷风在江面上发生，又在江面上消亡了，所以岸边的毁损痕迹不明显。

        薛峰分析称，事发地点的雷达回波图源自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外的多普勒气象雷达，而龙卷风的空间尺度比较小，甚至只有几十米，雷达也许根本没有观测到。此外，雷达扫描时需要转动，对一个地方的观测有一定的时间间隔，而龙卷风生成后很快移动，并可能在短时间内消亡，这可能是雷达没有观测到龙卷风的另一个原因。

        薛峰还提到，龙卷风也可能逃过自动气象站的监测。自动气象站的地点是固定的，如果龙卷风没有从那儿过，就不会记录下它的温度、湿度、气压、风速等特征数据。这也跟龙卷风的个头儿小较小有关。

        另外，薛峰说，如果龙卷风是在江面上产生，又在江面上消亡，江岸上的确不会有太多痕迹。而事发时间是在夜里，幸存者可能也没有看到龙卷风的漏斗云，龙卷风也没有区别于“普通”大风的特征性声音。

        不过，薛峰强调，他没有去事发地点，只能从气象学的角度来分析，而真实情况一定要看现场的资料。如果当时发生了龙卷风，在高分辨率的卫星云图上，也有可能看到。

        南京大学校友、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风暴分析与预测中心（CAPS，Center for Analysis and Prediction of Storms）主任薛明6月2日下午前往湖北监利参与调查，薛明通过邮件告诉澎湃新闻，三种情况下可以准确判断有龙卷风发生：要么是有人目击有漏斗云着地，要么是通过现场勘查证实有龙卷涡旋性环流造成的破坏痕迹，另外一种情况是天气雷达离得比较近，比如在20公里以内，观测到了近地面龙卷涡旋环流，也可以断定有龙卷风。

船体是否有龙卷风毁损痕迹？

        中国科学院气象学博士后李汀告诉澎湃新闻，官方通报结果是依据绝大多数专家认同的结论和可以肯定的部分给出。当时是否发生龙卷风，以及龙卷风的大小等，学术上可能有争论的余地，因为学术比较自由。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的气象条件恶劣，发生了强对流天气。

        那么船体上呢？薛峰表示，想要区别是龙卷风造成毁损，还是与水面撞击造成的毁损，比较困难。比如，面对一扇破碎的窗户，去比较打碎窗户的是锤子还是砖头，有办法，但是比较困难。

        李汀提到另外一种可能，如果是龙卷风掀起的风浪将“东方之星”吹翻，而龙卷风本身没有接触到“东方之星”，那么船体可能没有留下龙卷风的特征性毁损痕迹。

        为什么距离“东方之星”不足1公里的轮船没有遇到龙卷风？

        中央气象台首席预报员薛建军6月2日接受央视采访时表示，中国境内的龙卷风一般是很孤立地、很小范围地出现，好比说几户人家住在一起，中间一户可能房顶掀掉，边上的两家没事，这都有可能。

        此外，有分析称，除去龙卷风，强烈的雷雨大风可达10-11级，甚至12级及以上，也能导致“东方之星”轮倾覆。

        薛建军称，事发时，6月1日21时到22时，监利县在这1个小时内的降雨量达到64.9毫米，“我们平时说的暴雨，是24小时降雨50毫米，当时监利县的短时降雨是很强的”。

        而薛明也向澎湃新闻分析，除龙卷风以外，其他强对流天气，包括飑线，弓状回波，下击暴流等也能造成局地大风，风力达到12级以上。

        6月6日下午，中国气象局宣传部门一位工作人员告诉澎湃新闻，专家组在前方调查工作尚未结束，暂时不便回应“东方之星”翻沉事件中龙卷风相关的认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