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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刻意讨好,观众反而不买账”

“只有艺术性,才是电影节评判一部影片最重要的标准。”6月16日,俄罗斯导演安德烈·萨金塞夫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专访时说。
此次,这位以《回归》《利维坦》等片声名远扬的俄罗斯导演,担任第18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评委会主席,他表示限于组委会保密协议,他目前无法在现阶段公开对本届电影节主竞赛单元14部电影做出任何倾向性评价,但他表示,鉴于中国电影产业在世界范围的影响力,以及上海国际电影节自身实力的不断扩大,本届电影节“佳片云集”。

萨金塞夫执导的最新作品《利维坦》于去年在戛纳电影节首映,并获得最佳编剧奖,它还赢得第72届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奖,并入围了第87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评选。
《利维坦》讲述了一个离异重组的家庭面临与政府的土地纠纷,主人公展开了与市长的对峙抗争。但在交锋过程中,政府强权、宗教势力与控制的隐形力量无不揭示了个人在这个畸形社会中的无助与无力。该片有俄罗斯政府投资背景,但电影上映后,遭到了俄罗斯文化部长的批评,还有一些俄罗斯人士认为萨金塞夫是在用这部作品讽刺普京。对此,萨金塞夫16日无奈表示,“围绕我电影的许多讨论,已经偏离了艺术的范畴,脱离了电影对话的初衷,但另一方面,这也恰恰反映了我的电影深刻地反映了俄罗斯社会现实。”
关于电影节
澎湃新闻:你能谈谈目前看片后的感受吗?作为评委会主席,有什么让你特别喜欢的片子吗?
萨金塞夫:鉴于中国电影产业在世界范围的影响力,以及上海国际电影节自身实力的不断扩大,本届电影节“佳片云集”。但我现在不能和你说评奖的事,我们到现在为止,已经看了5部电影,还有9部要看,一般来说,我们会民主地选出我们电影的奖项,大家会公平地投票,所以一切还是等到结果出来再说吧。
澎湃新闻:这次评委会是7位来自世界各地的电影人,你们如何统一意见?
萨金塞夫:只有艺术性,才是电影节评判一部影片最重要的标准。
关于导演梦
澎湃新闻:你在做导演之前,做了很长时间的演员,在演员道路上也奋斗了十多年,做演员的经历对现在当导演有什么帮助?
萨金塞夫:我16岁的时候考上了表演学校,当时是在新西伯利亚,那也是我出生的城市,我在那上了4年学,2年级的时候,我就在当地的一个剧院,参与我的老师指导的剧目演出。所以实际上我在毕业之前,已经出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
我在学校主要学的是舞台艺术,就是话剧表演之类的东西,虽然我已经演过好几部话剧了,但是我自己觉得不满足,我希望自己能在表演艺术长河中获取更多的东西。当时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新人,还需要学习很多东西,那时我很喜欢看阿尔·帕西诺的电影,我被他的表演震撼了,我当时一直在琢磨,怎样才能达到他的表演高度。我觉得,显然我无法在表演学校里学到这些知识,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决定离开话剧舞台,离开新西伯利亚,我去了莫斯科。
我在国立莫斯科表演学院又上了4年学。在莫斯科上学期间,又发生了一件影响我一生的事,那就是我看了意大利导演安东尼奥尼的电影《奇遇》,可以说正是这部电影,让我真正喜爱上了电影这门艺术。因为那个时候,我的梦想还是想成为一位出色的演员,非常希望自己能够遇到像安东尼奥尼那样伟大的导演,希望他能够指导我去表演。

在莫斯科表演学院毕业之后的10到12年时间里,对我来讲是一个特别漫长的等待、自我调整的过程、自我定位的时期,后来,我在2003年执导了我的第一部电影《回归》。
澎湃新闻:在这段漫长的等待中,你是如何一步步与你的导演梦靠近的?
萨金塞夫:我到莫斯科,首先面临的是生存压力。我有一个朋友是广告业的,他找到我请我去拍一个广告,于是我就成了一个广告导演,我知道,我这完全是为了挣钱让自己能继续在莫斯科待下去。在莫斯科刚毕业那几年一直去电影院和电影博物馆,当时我特别相信自己有能力去拍摄那种30秒左右的广告,在那十几年的时间里,我做的就是等待,当然,我当时的生活也十分的不规律。
我出生在苏联时期,也在苏联时期生活了许多年,你也知道,苏联不是一个自由的社会,人们对于职业没有多少个人选择,每个人的人生道路都被有组织地固定在一条道路上,当时我学的是表演,这就局限了我只能表演,而不能去当导演。后来苏联解体了,整个俄罗斯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俄罗斯变成了完全自由的社会体制,所以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导演梦才能实现。
澎湃新闻:很多演员在蛰伏期,都会等待最好的作品、最好的导演出现,你是否等的时间太久,决定不再等待,自己成为最好的导演?
萨金塞夫:我觉得是这样吧,我之前一直想等待一位像安东尼奥尼那样伟大的导演,但是我没有找到,OK,我就自己来做一个伟大的导演吧,哈哈,开个玩笑。
不过我觉得,在我那漫长的等待里,我有许多生活体验,这对于我的导演工作来说,是宝贵的财富。
当然,我是从演员转到导演的,从演员变成导演,我觉得有一个优势在于,演员出身的导演可能更了解表演,对创作体系也有更深入的理解,可能在这点上来说,比那些没有当过演员的导演来说,这更有优势。
关于作品争议
澎湃新闻:你的处女作《回归》是典型的小成本电影,却取得了巨大成功。是否因为这种家庭题材特别解析人性?
萨金塞夫:我不觉得成本是一个关键因素,坦率说,成本因素是我拍摄一部电影时,最后才会考虑的问题。可能对于导演来讲,有这两种类型,一种是更多地要考虑票房,一种是希望电影能取得艺术上的成就。我对市场营销没有太多研究,什么样的题材能够打动观众,这其实我很少去研究。对于电影人来说,更多想的应该是什么样的作品才能打动自己。
还有,我不是特别喜欢题材、选题这种说法,很多时候我在创作阶段,是突然自己有了一个想法,然后我就想要去实现它。比如说《利维坦》,其实就是突然之间我的脑海里有了这么一个想法,我想要去抨击我们这个社会上许多不公平的现象,然后我就把它变成了现实,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去导一个什么题材去吸引观众。
普希金写过一首诗,大意是说,如果你对一位女性的爱越浅,那她就会越喜欢你。意思是如果你刻意去讨好一位女性,她反而不会喜欢你,这种关系同样适合导演与观众,如果一名导演刻意去讨好观众,迎合市场口味,反而观众、市场不会很好地对待你。因为在这种刻意讨好观众的电影里,没有导演自己的观点。
所以我觉得很多时候是题材找到了我。至于说我喜欢家庭题材,坦率说,我的确听许多记者提醒我,我自己真的没有意识到。
澎湃新闻:《利维坦》在世界范围内有许多争议,尤其是在你的祖国俄罗斯,但这些争议往往是非电影层面的,许多人似乎在过度解读这部电影,对此,你有什么看法,你认为这种政治化的解读对电影本身是有害的还是无害的?
萨金塞夫:我觉得这对我来说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的电影上映后引起了社会上的广泛讨论,可能是关于政治层面的,甚至是关于俄罗斯国家政治制度,这就像天要下雨一样,只能让它下吧。当然,我只能说,对于电影的过度解读可能会干扰到一些观众对于电影本身的理解,但我对此没有办法。
我很同意一种说法,一位导演可能想要在电影里表达的东西,实际上要比媒体上看到的所谓讨论更加的广阔,更加深刻一些。我认为《利维坦》反映的事实,表现的意义,并不是针对今天的俄罗斯社会制度,而是讲一个小人物在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面前的无助,小人物与国家机器发生利益冲突时如何应对。当然电影是在这个时代拍摄的,观众在观看这部电影时,可能真的很难跳出当今俄罗斯的社会现实。
甚至在俄罗斯不止一个社会活动家、政治家或者普通人说,“这个电影的导演(指《利维坦》导演萨金塞夫)应该站在莫斯科红场正中间,面向克里姆林宫,向全体俄罗斯人民道歉”,像这样的言论,难道还能作为对于电影的讨论吗?
我想,围绕我电影的许多讨论,已经偏离了艺术的范畴,脱离了电影对话的初衷,但另一方面,这也恰恰反映了我的电影深刻地反映了俄罗斯社会现实。
澎湃新闻:你是否会在未来电影创作中自我设限?
萨金塞夫:俄罗斯有句谚语说,尽管狗吠个不停,但火车照旧开过。我不会过多考虑外界评价,因为这对我而言,毫无意义。《利维坦》我可以负责任说,这是一部真实的电影,完完全全反映了我对这个世界的真实看法,我在电影当中运用的电影语言,都是正确的,所以,我干嘛要过多考虑别人的看法。
作为一名导演,不可能说,我的这部电影(指《利维坦》)取得了广泛的社会影响,我的下部影片就要引起更广泛的社会影响,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不是政治家也不是社会学家。《利维坦》引起世界范围许多争议,我没有必要在下一部电影里继续重复这样的争议。我只是要坚持自己独到的观点。
澎湃新闻:下部电影打算拍什么?能透露一些吗?
萨金塞夫:我在结束上海的工作之后,如果一切顺利,我希望在回到莫斯科之后,在今年7月、8月之间,开拍新电影,我会和我的制片人进行一些磋商。至于拍什么,很抱歉,我不能说。因为我还没有和我的制片人最后决定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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