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明星不再害怕出丑闻？

        春季日剧《造梦女孩》是一部童星的名利场沉浮记。但其话题不止于一个女明星本身，整个故事也折射出在媒体极度发达、无孔不入的时代，持续处于“被观看”的状态对明星人格的重新塑造。

        尽管今天各路“男神”“女神”层出不穷，但是明星早已不再是被捧在神坛上的神圣人物了。负面新闻产生瞬间上升的关注度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它满足了大众的消费心理。

        时代变了，与其打造完美的舞台形象让观众仰望，不如放下包袱，用有缺点却更有人味、更可信的性格来赢得赞赏——当然，在明知自己处于摄像机的注视之下，这种“真实”和“放下”也有可能只是一种表演。观众变得更敏锐，口味更刁钻了，“造梦”的本质却没有改变——只是如今荧幕上造出的梦，似乎显得比过去真实一些。

        《造梦女孩》全剧的高潮出现在最后一集。童星出道、以邻家女孩形象示人的广告明星阿部夕子（小松菜奈 饰）的性爱视频在网上曝光，她迫于舆论的压力息影数月后在一档综艺节目中露面，接受主持人专访。

        面如土灰的夕子与18岁的清纯阳光美女形象判若两人，但沉默许久之后她的一番宣言颇为引人深思：“不论视频中我的样子多么不堪、多么丑陋，那都是最真实的我。如果说我做的事是肮脏的话，那一个人就不应该爱上另一个人。”

        这话的意思是，丑闻视频中的我就是真正的我，我敢爱敢恨，不以为耻！如果当年TWINS的阿娇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大家就不会只记得“很傻很天真”了。

        全局结尾小松菜奈纵身一跃，从楼顶跳下，用的是背越式跳高的姿势——那正是阿部夕子最著名的一则广告中采用的动作。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故事将以“少女不堪舆论重负，自杀寻求解脱”的悲剧收场之时，却惊讶地发现她安全地躺在早已准备好的巨型气垫上，摄像机跟进，夕子脸上露出的是难以捉摸的笑容。

        大众的目光是残酷而贪婪的，《造梦女孩》中的节目制作人无底线地追求收视率，越是看到混乱惨烈的场面越是兴奋。他也最清楚，观众想看的不是精致的布景、镁光灯之下，明星在台面上念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而是在场面失控、情绪爆发时展现出的混乱而真实的表情。        影视作品只是明星商品的一小部分，大众真正消费的是明星自身。韩剧火，更火的是引进韩国版权的综艺，和这些综艺节目引领的纪实型、跟拍型真人秀风潮。既然上节目，就要随时准备被镜头突袭、暴露素颜、释放真实情绪。这些节目展现的是工作场景之外，摘下明星光环之后的明星面貌。有心机、耍脾气、犯迷糊都不一定是缺点，而可能是“萌点”。所以当下的综艺节目赢家是性格讨喜、放得开的Angelababy，尽管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表作，个人形象却经营得相当成功。

        当下综艺节目的流行正说明了大众对扁平单一的明星形象已经厌倦。端着架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已经过时，拥有丰满而鲜明的个人形象才能俘获人心。几年之前，还很难想象明星们争着去上《爸爸去哪儿》这类节目，也极少见明星口中说出“我男朋友/女朋友”。但当“祛魅”已经成了娱乐圈的常态，坦白恋爱经历、用孩子爸孩子妈身份出现在电视上，非但不会给艺人减分，反倒有利于打造更立体的个人形象。不玩社交媒体，不主动透露私人生活的明星已经快没有生存空间了。

        这个时代之中人人自恋，但演艺界人士仍然是自我痴迷的个中翘楚。能够获得关注，即是成功。电影《鸟人》中的主人公不甘于好莱坞“超级英雄”电影明星标签的浅薄，投身百老汇舞台后，又不甘心困于高雅艺术市场无人喝彩的寂寞。如果时代对明星的要求是卖艺又卖身，那么如果放不下对名利的欲望，就只好全心拥抱24小时、360度全方位摄像机注视了。

        剧中的阿部夕子也坦言对名利的渴望：“小时候当我被问到，‘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的时候，我学会了‘为人造梦’这个答案。虽然我不知何为梦想，也不觉得造梦是多么崇高的事情，但每当我说出这个词，违和感和反抗感就会离我远去。在那之后，我因为害怕会过气而惶惶不安，只是一心卖命地工作。因为太忙，甚至没有时间好好看电视，但始终在意着收视率。被数字所追赶，想要更多、更多的欲望也随之产生。”

        《造梦女孩》中那场毫无保留的袒露心声，声泪俱下的坦白，纯粹只是小女孩的算计吗？与其说这是一场预谋之下的表演，不如说剧中的阿部夕子自己也无法分清表演与真实的界限了。片末出现几十年后，夕子以妈妈的形象出演儿时代言品牌的广告，说明了在这次丑闻事件之后，她重新翻身，继续活跃在了荧屏之上。

        类似的案例在现实中并不少见。如果把丑闻经营好了，会成为明星突破自身瓶颈的绝佳机遇。AKB48成员指原莉乃在被《周刊文春》爆出不雅照片之后，反而在总选举中夺冠。高晓松开着某品牌汽车醉驾入狱，复出之后，该品牌又成了《晓说》和《晓松奇谈》的冠名赞助商。今天的明星不怕出丑闻，丑闻给了他们重塑立体形象的机会——我不完美，但我“真实”。

        既然意识到了时刻处于“被观看”的状态之下，随时开启“表演模式”也就顺理成章了。如果观众看破了那些真人秀里明星耍脾气是制作方故意创造戏剧冲突，那只能怪剧本编得还不到位。剪辑和后期制作创造出的是仅限于节目之中的“相对真实”。无处不在的摄像机可能展现的是一个看上去更立体的明星形象，但更有可能是精心设计下故意表演出的“立体”。

        在新规则运行的娱乐圈里，鼓励的是两面三刀，还是会诞生真正的人格魅力？这很难判断。但比较确定的是，全民观看的时代来临了，同时开启了全民表演型人格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