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志怪|杭州的鬼（一）

很多时候，我们对某地某城的记忆，往往连着一个或数个故事。笔者是极不爱旅游的死宅，偶尔到陌生的城市，总是努力从阅读记忆中唤起对这座城市的印象。比如到扬州，就到处打听千手观音庙在哪里，到北京逛故宫，就只想看看慈宁宫，可惜至今未开放（你猜对了，笔者来来回回读的就只有《鹿鼎记》）。如果以笔者的兴趣来说，网上热炒的各城市十大闹鬼地也会偶尔关注，只是那些闹鬼故事大多逼格不高，专以吓人为目的。

笔者一直秉持的理念是，现代化的城市进程，对鬼世界是灭顶之灾，他们大多只能离开。

然而在古代，城市对鬼世界来说则是天堂一般，因为能共享市民生活中的那些便利。而在农村的鬼，因为人烟稀少，连吃喝都成问题，更不用说搓麻将、唱堂会之类的娱乐活动了。所以，在志怪小说中，城市鬼非常普遍。在一位朋友的启发下，笔者准备将这类提到具体地点的鬼故事做些梳理，准备为将来有心人做鬼世界的城市社会学提供一点素材。

根据笔者阅读的感觉，杭州的鬼故事是比较多的，所以先从杭州写起吧。每写一个地点，就可以在地图上插一面小旗。杭州有十大古城门之说，即清波门、涌金门、钱塘门、候潮门、艮山门、庆春门、清泰门、凤山门、草桥门。每座城门都插面小旗，这个笔者大概做不到，但一定尽力而为。

唐代的姚肖品是杭州人，有一天在家里请客吃饭，忽然在酒桌上就昏迷不醒，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苏醒过来。他说刚才有个差役召唤，说是县令指派的。一出门就被差役押解到“北郭门”，有几个差役坐在河边的船上。差役命他拉纤， 可怜姚先生不过是一文弱书生，被虎狼一般的差役呵斥殴打之后，只能硬着头皮拉纤，行了大约八九里，一直到驿亭桥一带，差役看管稍有松懈，姚先生扔下纤绳狂奔，这才逃了回来（《太平广记》卷三三五引《广异记》）。

故事中提到两处地名：北郭门，应该就是北关门，也就是现在的武林门；而且，在武林门东五六十米处就是京杭大运河。武林门码头至今还是杭州的一个景点。所以，姚先生其实是在京杭大运河上拉纤，逼格不低。驿亭桥则是现在的六部桥，其东面约两百米处就是京杭大运河。网上测距的直线距离为五公里左右，如果把姚先生惊惶中狂奔的误差算进去，与八九里的距离也比较吻合。这样，我们就能在杭州地图上插两面小旗了，噢耶！

另一个故事还是发生在武林门。清代武林门外有一座宅子，因为一直闹鬼，所以主人家不敢住，终日锁着。有位姓蔡的书生打算买下这座宅子，亲朋好友都劝他别做傻事，蔡书生不听，与房主成交。房主连门都不敢开，直接把钥匙交给蔡书生，让他自己去打理。蔡书生一无所惧，一个人晚上坐在屋内读书。半夜时分，果然有女鬼飘然（冉冉）进来，脖子上缠着一条红绫。显然，这是吊死鬼的标志性装束。

蔡书生不动声色，要看这女鬼究竟怎么闹腾。只见女鬼向书生道了万福，把红绫往梁上一挂，伸脖子吊起来。蔡书生依然不动。那女鬼竟然又从身上拿出一条红绫，挂在梁上，招呼书生与她一起共赴极乐世界。蔡书生故意抬起一条腿往绳圈中伸去。女鬼说，相公你搞错了，是要把脖子伸进去。蔡书生哈哈大笑，小娘子，你就是因为伸错了，才有今天吊死鬼的结局，我可不能弄错。女鬼听了也哈哈大笑，对书生拜了几拜，转身离开。此后，这宅子再也不闹鬼了。蔡书生成功抄底（《子不语》卷一“蔡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