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数据〡剔除基期虚假贸易，中国出口增速并未大跌

8月8日海关总署发布的出口数据显示，中国出口增速在7月出现了大幅逆转，以美元计出口同比增速为-8.3%，较上月的2.8%大幅回落，4月以来的出口好转势头戛然而止。

关于原因的拷问，现有分析一般都强调外需疲弱、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强势、基期值高的影响。其中基期因素相当重要，特别要注意的是，基期高，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虚假贸易导致的出口高报。如果排除基期高报干扰，则7月出口增速较6月只有小幅回落。

问题关键在于，2014年7月，中国出口出现了明显高估。

从对中国出口产品的真实需求看，当年7月中国海关提供的中国出口同比增长14.5%；而另一方面，占中国总出口83%份额的14个主要贸易伙伴，同期从中国的进口增速仅为4.8%。

我们也可以估算虚假贸易的绝对规模。根据常用的贸易伙伴进口需求法，虚假出口为双边贸易伙伴对同一贸易流进口出口报价之间的差额。考虑到实践中双边统计数据的准确性、货运时滞等因素，我们这里只关注异常月份高出正常时期的异常虚假出口。按此思路，去年7月中国与14个主要贸易伙伴之间的异常虚假出口约为144.5亿美元。

从实体经济供给看，2014年7月出口增速达到14.5%，这也大大高于同期出口生产企业7.2%的出口交货值增速，出口货物流并不能支撑数据代表的出口高增长水平。

从分项产品看，去年7月中国对电器及电子产品、其他机电产品、贵金属或包贵金属的首饰（这些都是虚假贸易的重要载体）出口出现了异常升高，同比增速分别达12%、35%和136%。三类产品7月出口单月金额合计多出的98亿美元，可使2014年7月出口增速虚高5.3个百分点。

从贸易方式看，去年7月其他商品贸易方式下的出口异常升高，增速从上半年13.7%的平均水平上升至7月的92.4%。一般贸易增速也上升显著，从去年上半年平均增长8.4%涨至7月的16%，相应7月单月出口额较月均值多出214亿美元。

从套利动机看，去年7月至9月的虚假出口很可能是为了获取出口退税。因为一方面出口退税增速和出口增速基本同步上升，另一方面同期出口货物结汇增速仍在持续走低，出口高报部分没有完全结汇成人民币进入内地套利。

排除基期虚假出口，今年7月出口增速只有小幅回落。

第一种估计结果是：将去年7月中国14个主要贸易伙伴提供的，从中国的进口增速作为同期中国真实出口增速的一个近似替代，也即去年7月中国出口增速由14.5%变为4.8%，今年7月出口增速将变为0.1%。

第二种估计结果是：去年7月出口额中剔除异常虚假出口144.5亿美元，同比增速由14.5%变为6.7%，今年7月出口增速将变为-1.7%。

根据以上两种方法的估计，2015年7月的实际出口增速，都明显好于公布数据的 -8.3%。这表明，7月出口增速其实比看起来要稳定得多。

结合以上对虚假出口指标的监测和异常虚假出口的估计，始于去年7月的虚假出口高报持续至去年9月，11月至12月又重新抬头，相应地影响对今年出口增速的判断。因此，我们在分析今年下半年的出口数据时，要格外谨慎。

近期出口仍将维持弱势平稳增长。

抛开官方公布的出口增速，我们根据外国进口方提供的数据来判断。中国出口增速大致等于中国外需增速与中国出口产品在贸易伙伴进口市场的份额增速之和。中国外需增速对应中国贸易伙伴从世界的进口增速，等同于WTO提供的不含中国的全球进口增速。

首先，近期外需出现大幅回落的可能性较小。其一，我们注意到2014年以来，摩根大通全球制造业PMI指数、中国外贸出口先导指数，对中国的外需增速有较强的一期先导预示效果，相关系数分别为0.79和0.83，据此可以大致估计中国近期的外需走势。7月，摩根大通全球制造业PMI指数与6月持平，中国外贸出口先导指数较6月下滑0.7，由此预计8月中国外需增速或有小幅回落。其二，大宗商品价格显著下降从去年7月开始，因此三季度大宗商品价格同比跌幅较上半年有望收窄。进口价格同比降幅收窄将直接导致外需名义同比增速回暖。

其次，中国出口市场份额增速有望企稳。一方面，7月15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再次部署促进进出口稳定增长的6项政策措施。这些措施有望促使三季度中国出口市场份额增速企稳，避免进一步的下滑。

另一方面，伴随美元加息临近，之前和美元一同走强的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制约着中国出口市场份额增速的上升，8月11日央行对人民币中间价报价机制的改革有望改善这一局面。去年下半年以来的数据显示，中国出口产品价格较为平稳，而全球进口价格（不含中国）大幅走低。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随美元走强对中国出口价格的不利影响，不能完全被大幅下滑的进口价格抵消，中国出口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相对价格处于不利地位。未来，人民币中间价报价机制的改革将扩大市场汇率的运行空间，有利于提高中国出口产品在市场上的竞争力。

注解：

（1）14个贸易伙伴是美国、欧盟、香港、东盟、日本、韩国、印度、俄罗斯、澳大利亚、中国台湾、巴西、加拿大、沙特和南非。考虑到中国对香港出口的绝大部分是转口贸易，这里香港提供的从中国进口为香港从中国进口的自用部分，等于香港自中国进口-香港来自中国的转口额×（1-转口毛利率）。

（2）相关资料参见吴海英（2014）：《虚假出口：监测、估计和政策启示》，《金融评论》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