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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登湖》全注疏本译后吐槽:梭罗的孔孟圣人之言

文/杜先菊 摄影/张又年
2015-08-19 14:11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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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亨利·戴维·梭罗的《瓦尔登湖》是自然文学的经典,国内出过很多不同版本。最近,99读书人推出了《瓦尔登湖》(全注疏本)的中文版,由梭罗研究所所长杰弗里·S.克莱默(Jeffrey S. Cramer)注疏。而本文,是全注疏本的中文译者的译后记。

《瓦尔登湖》注疏本作者杰弗里·S.克莱默。

2012年梭罗年会点卯

梭罗年会,每年在7月12日梭罗生日前后在康科德召开。我只是去晃了一下,连侧记都说不上,只能算个点卯,俗谓打酱油是也。

先八卦一下。康科德古镇的历史文化活动,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头发灰白者居多,连我都算年轻的。那天倒是见到一个绝色美女,至少有一米八,却是苗条纤瘦如弱柳扶风。不知为什么猜她一定是爱默生的后人,却没好意思去证实。

瓦尔登湖在家和办公室之间,每天上班,要么走湖北边的2号路,要么走湖南边的117。某日看两个同事整装待发,问去哪里,说是趁午饭期间去瓦尔登湖游泳。

梭罗研究所(The Thoreau Institute)在林肯镇,离我上班的地方更近。早就和编辑大人说好,要去那里见见为《瓦尔登湖》加注的杰弗里·S.克莱默,每天来去匆忙,不知不觉,三百页的书已经吭哧吭哧翻译出了两百页,却还是没想起来去见他。

收到梭罗学社的Email,说是要开年会了,自梭罗生日7月12日始,为期四天。正好是休假刚刚结束的日子,假期已经超支了,再仔细看年会的节目……有些是考据性的讨论,有些是循梭罗的足迹在周围散步,本彻底的入世主义者叶公好龙,终究还是兴趣不大。

这天晚上是二十来个作者签名售书,于是便去了。进门处就是杰弗里·S.克莱默,说起翻译一事,他居然说不知道要出中文。我心里兀自不信,《瓦尔登湖》不是寻常小册子,就算书不是你的原创,还是你注疏过的吧,出版社一定和你联系过,偏偏佯作不知,这么虚荣,可是有违先贤精神呢。——肯做翻译的人,自我(Ego)问题是解决了的,只见不得人皮袍下的“小”。

书还是让杰夫(杰弗里昵称)签了,也留下了地址电话继续联系。另外还买了一本《伊甸园的弃儿》(Eden's Outcasts),写路易莎·梅·阿尔科特和她父亲布朗森·阿尔科特的关系的,还得了普利策奖呢。

倒是有一位理查德·史密斯上来问我是不是住在某街附近,是不是常去那儿的星巴克。我其实并不常去那里,不过还是礼貌地说对啊……回来后才查到这位同学是哈佛毕业的历史博士,专门研究梭罗,并且经常在各种纪念梭罗的活动中扮演梭罗。

理查德·史密斯扮演梭罗,梭罗说话时从不看人的眼睛。

《瓦尔登湖》译后吐槽

梭罗在《瓦尔登湖》里描写他一天的生活,上午在豆地里、树林中或湖中劳作,下午有意留出空闲,他不仅从哲学的角度证明这种空闲对净化灵魂和精神的重要性,还时不时讽刺一下那些匆匆忙忙来来去去的商人、农民,甚至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住在一个和地洞差不多简陋的木棚中的爱尔兰夫妇,告诉他们可以减少生活中的奢侈,这样他们就不必如此忙碌辛苦了。

忙碌,却是我目前生活中的主题。换回这份工作,一是涨工资的诱惑,二么,其实还是多少有一点瓦尔登湖的诱惑,觉得每天早上从湖边开过,怎么着也会沾上一点出世的仙气吧。

结果却是更加无穷无尽的忙碌……每一天都像上了发条的陀螺一样不停旋转,虽然因为项目方向不明、技术不成熟、管理不完善、公司政治而导致整个产品开发停滞不前,整个过程中,我却一直忙着。说不上披星戴月,却也是早出晚归地兢兢业业。

不仅自己忙碌,还在催促着孩子们忙碌。理论上一直是反对填鸭式教育的,心理上对虎妈也是不屑的,对孩子们抱着放羊、放养的态度,然而这一切背后都有一个前提,就是我的孩子们绝顶聪明,他们用不着逼迫、纪律、努力,就可以达到虎妈们努力争取的优秀、出众。等发现如果不管束、纪律、逼迫,孩子们的优秀、出众就得不到保障的时候,本虎妈就披挂上阵了。

说到底,我还是虎妈,只不过是一个更傲慢、要求更高的虎妈而已。于是也更危险。

我知道我必须谋生,我也习惯了朝九晚五的公司生活,这个前提是无法改变的。我接受了俗世生活套在我身上的枷锁。然而,在这个前提下,我也作出了微弱的反抗——翻译《瓦尔登湖》本身,就是对忙碌的反抗。

2008年之前,心里总是有一种错觉,觉得我在公司里只是客串,我真正的生活是在别处。究竟是在哪里,其实心里并不清楚……我虽然性格随和,随遇而安,却从小就有这种不属于现世的感觉……上大学排斥自己的专业,大学毕业后排斥自己的国度,研究生毕业后排斥自己的领域,工作以后又排斥自己的行业,其实多少都有一些精神上的不满足,认为我的生活应当有更高的目的,人生的内容,不该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劳作。这是谋生(Make a Living),不是人生,不是生命(Life)。

然而究竟追求什么,我并不清楚。2008年,心血来潮突然跳了一回槽,虽然嫌印度老板太苛刻、当夸时区产品经理太辛苦而跳回去了,跳回去时却向老板提出这样那样的条件,讨价还价成功的同时,也正式把自己变成了商品,开始在公司的梯子上爬台阶。而金融危机,则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中的鸡肋,竟是一块香饽饽。

爬的同时,有得意,也有失落,其中的比例孰多孰少,视阴晴风雨、每日心境而定。

我知道我不会自愿脱离这种生活,一是它给我提供的安全感和成就感,不管这种安全感和成就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二是习惯,它填满我每天的时刻表,不然我真不知拿什么来填满它,说到底,其实是一种惰性。然而,在这个前提下,我却在反抗。

将近一年下来,检点一下收成,觉得这种虚弱的反抗还是成功的。

反抗的证据,就是这一整本译就的《瓦尔登湖》。这本书自然有其价值,最大的价值就是那些详细的注疏,自然能够纠正我们从前的一些误解,并为读者提供更多的可以顺藤摸瓜的线索。然而这不仅仅是我接手翻译这本书的初衷。

每天晚上,下班后回家,照料完家人,临睡前的两到三个小时,是我自己的时间。借着一本《瓦尔登湖》,我和自己独处。我常常自讽我没有精神世界,也没有创造力,爱看书,其实是在拿别人的文字充斥自己的空间,读书时,不会有自己独处时的那种尴尬和空虚。

摊开《瓦尔登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进去,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这样看似简单却十分复杂(语言、概念、英文理解、中文表达、神话典故、植物动物,别提有多难了),看似复杂却又相对简单(毕竟只是翻译,而不是原创)的工作,倒让我想起梭罗种豆子的过程。其中的喜悦,既有过程的喜悦,也有收成的喜悦。

而且,我还可以自豪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公司,你以为你占有了我,但我从你手里把一部分我偷出来了,每天清晨,如果我起得早,我会坐在桌前翻译一点,有时候不过半个小时,翻译一两条注释,晚上的时间稍长,一条一条、一页一页地往前挪着,这样的时候,我就可以自豪地说,起码这一些时间段落里,我在反抗着公司和公司代表的现代生活,体制,结构,成规,这一切套在我身上的枷锁。

不过,惭愧惭愧,这一个月,连这样的反抗都暂停了。组里来了新人,活儿不仅没有减少,却增多了,更重要的是,我们在换房子,前九个月用来翻译的那些时间,现在用在为新房子挑花岗岩台面、电器、灯具,处理文书上面……

梭罗花了多少篇幅描述自己的小屋,他是反对大屋豪宅的,还计算过常人一辈子把多少年花在支付房子上。这一点我是明知故犯……我可以为自己辩解,其实我还可以买更大的,但我决定买个同档里最低档一些的……却还是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就是我在浪费,既浪费资源,又浪费自己的光阴。到底是谁在逼我,其实也没有谁,说到底,是自己。

不过总算在2012年12月完成了一个任务,去见了杰弗里·S.克莱默。暑假时在梭罗年会上见到他,心中略有不悦,因为他对我翻译没有表示足够浓厚的感激涕零。这次见面也很短,中午从办公室冲过去,聊了不到一个小时,拍了几张照片,又赶回去开会。聊过之后才知道,他还是从我这里知道这本书要出中文版:翻译版权是耶鲁转让给上海九久读书人的,我的翻译合同是和上海九久读书人签的,和他并没有直接关系。总之,宾主之间就双边关系达成全面谅解,准备另找时间携摄影大师红鹭前往瓦尔登森林,为杰弗里·S.克莱默和瓦尔登研究所拍几张照片留念。

一年前,原以为上下班路上可以在湖边停留,结果发现,去湖边的次数,竟不比从前多。上次在湖边见到扮演梭罗的历史学家理查德·史密斯和梭罗的小船复制品时,秋叶尚绿,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要尽快再回去,在秋色最盛的时候去赏叶。几个星期,几场秋雨,秋叶已经转为暗褐色,又经一场飓风桑迪(Sandy),所有的叶子,借用一句最近听的小说里的英国英语表达法,will be done for。

于是,在可以赏湖赏叶的时候,我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

梭罗翻译的孔孟圣人之言——怀念Dasha

《瓦尔登湖》中,梭罗用典很多,包括希腊罗马神话和哲学经典、《圣经》、欧洲文学和哲学经典——特别是英国诗人的作品、印度神话和哲学经典,自然也有咱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的精华——孔孟圣贤之言了。

梭罗懂的古典语言有希腊文和拉丁文,现代语言有法语。希伯来语他显然是不懂的,引用的《圣经》故事,大约来自钦定詹姆士王本,我翻译的时候为了(一)图简便,(二)延续中文圣经的传统,方便熟悉中文圣经的读者阅读,一律沿用了和合本《圣经》的译文。冯象的译文手头没有,也没有打算采纳,软件世界的通例,第一个版本的软件买回来往往风险较大,尤其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开发出来的企业级(Enterprise)软件,所以,冯象翻译的《圣经》,我还是要先观望观望。

就梭罗的用典偏好和熟悉程度来讲,《瓦尔登湖》中的用典,当推希腊罗马英雄神话。《瓦尔登湖》里《圣经》故事引用得也不少,但多用的是故事而非说教。就宗教信仰来讲,他和爱默生类似,对基督教传统是持有保留态度的,行文之间还偶尔略带机锋,说些大约会冒犯虔诚信徒的讥讽之语。

翻译过程各般辛苦,不过也有柳暗花明之处,一嘛,自然是碰到《圣经》故事——我翻译的是注疏本,注疏人杰夫·克莱默早就一条一条查好了《圣经》中的出处, 熟悉《圣经》的人都知道,圣经的每一句/段话都是有标号的,如《出埃及记》1:1,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指的是《圣经·出埃及记》中第一章第一节。我从在教会的老朋友那里讨得一本和合本《圣经》,按图索骥,翻到那一页,bingo,噼噼啪啪敲过来就是。问过编辑,没有版权问题的,算是合法抄袭。

另外一个柳暗花明之处,自然就是碰到了孔孟圣贤语录了。小时候也算是读过一点经文的,甚至到二十来岁时也能够倒背如流的,现在虽不能出口成章,看见一段译文,却还是大致能够辨认出原文,要么能够信手敲出来,要么顺手一查,就能够查出来。比如梭罗这一段绕口令:

“To know that we know what we know, and that we do not know what we do not know, that is true knowledge.”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小菜一碟吧,连没读过孔孟的人都知道。

梭罗当然不懂中文,他的孔孟引文都是从让-皮埃尔-纪尧姆·鲍狄埃(Jean-Pierre-Guillaume Pauthier,1801-1873)《孔子与孟子,中国道德哲学与政治文选》(Confucius et Mencius,Les Quatre Livres de Philosophie Moral et Politique de la Chine,1841)这本书里转译过来的。

下面这一段《论语》稍微难一些,如果克莱默没有注明章节,我查起来可能要花一点功夫。老实承认,我去国多年,数典忘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论语》、《孟子》也和《圣经》一样给章节标号了呢。

“Kieou-pe-yu(great dignitary of the state of Wei) sent a man to Khoung-tseu to know his news.Khoung-tseu caused the messenger to be seated near him, and questioned him in these terms: What is your master doing? The messenger answered with respect: My master desires to diminish the number of his faults, but he cannot accomplish it. The messenger being gone, the philosopher remarked: What a worthy messenger! What a worthy messenger!”

“(魏国大夫)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克莱默注释说是《论语》14:26,原来是《宪问》,不过我查了一下,应当不是26,而是25。这一段一眼没看出来怪不得我,实在太偏了嘛:梭罗拼写的Kieou字我还能读出发音,Khoung-tseu按上下文猜出指的是孔子,蘧却是连中文字都不认得,要放狗狗查才反向工程查出读音是qú。

这三段也是反向工程,根据注疏顺藤摸瓜查出是《大学·中庸》里的,服气。

“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

“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

“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下面又不服气了。这一句我觉得梭罗的翻译有误,不知道误会来自法文版,还是梭罗的英文翻译:

Virtue does not remain as an abandoned orphan; it must of necessity have neighbors.

一看就是“德不孤,必有邻”嘛,但孤完全可以当作形容词讲,就是并不是孤立存在的;邻也不一定是邻居,而是其它的美德。六个字抻长成为十四个字,有点把抽象概念具体化了。

这个是梭罗转手倒卖的,我还没有查出出处。因为引文是在注疏之内,也不能借鉴其他译者的译文:

“A soldier of the kingdom of ci lost his buckler; and having sought after it a long time in vain; he comforted himself with this reflection: ‘A soldier has lost his buckler, but a soldier in our camp will find it; he will use it.’”

写到这里不禁心碎,碰到这样的小土坎,原本会偷懒,也或许就去问活百科全书,或者是善用百科全书之人,譬如Dasha。向日Dasha自嘲,云东北人傻实在,实则是他认真,遇到未知之事一定要查出个究竟,也或许他下意识中知道时日无多,要给我们留下这数不清的小伏笔,数不清的地雷,数不清的催泪弹……平安夜前夕在桌前整理起杂乱无章的手稿,突然就看见一个疑点,突然就想起伊人不再,突然就潸然泪下了。

我不敢妄称Dasha的朋友,不过是在他驾鹤西去之前,挤在他的朋友群中,抢着欠了他一小笔债。某日在网上听到他和人讨论自己搜集的各类字典,便写信讨要。于是便有了这一些:

先发来的阅读软件是UnicornViewer,因为英文操作系统而无法阅读,于是又腆着脸再要,他又发来了ComicsViewer。赶紧查植物动物,却发现我的植物动物水平连查字典的资格都没有,于是号称字典过于专业化,又再次询问他是否有更大众化的字典,尤其是中国和北美动植物互译的字典。包括拉丁文学名和中英文学名、俗名。我的脸皮还能更厚么。

这样的字典他没有。但他还是给我发来了一个单子,上面是我列的《瓦尔登湖》中植物动物名单,他在后面逐一标注,标注分两类,他十分有把握的,他觉得不太肯定的。

看见Vivo贴出的Dasha的书桌,我不禁肝肠寸断。原来他就是在这条狭长的桌前,天女散花一般,向人间放债,然后就飘然而去,剩下我们兀自唏嘘。

在豆瓣,打渔晒网之间,零零碎碎偶尔出点帖,和Dasha的交往仅在于上面说的“利用”他的知识和善良,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悲恸,除了我心中欠了人情债的负疚感,更要紧的,其实还是同辈人猝然离去时物伤其类的兔死狐悲……生命原来是这样脆弱,这样短暂。

十年前,Dasha说:我怕死。

Dasha还说,我喜欢永生(Immortal)与不死(Undead)。Dasha,希望你是在你喜欢的国度。

平安夜将至,Dasha安息。

《瓦尔登湖》波斯语译者。

听《瓦尔登湖》波斯语译者的讲座

四年过去,又是梭罗年会召开之时,《瓦尔登湖》中文版终于问世。7月14日晚上,忙里偷闲,跑到梭罗研究所(Thoreau Institute)去听了《瓦尔登湖》波斯语译者Alireza Taghdarreh(阿里礼萨·塔格达里)的讲座。

碰巧,今天美国与其它几个西方国家和伊朗达成了协议,伊朗限制核武器发展,换来西方取消石油禁运和经济制裁。主持人简略地提到了这个偶合,但提议大家把话题集中在《瓦尔登湖》翻译和译者翻译经历上。

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因为这就是作者的兴奋点,他讲的是他如何从小就听说美国有个自称“生活在当代的(波斯诗人)萨迪”的诗人,而他平时听到的零零碎碎的梭罗语录,都让他能够联想到他平时耳熟能详的波斯诗篇,比如鲁米,比如哈菲兹。他的外公一字不识,但他活到将近一百岁,这么多年,他还能不断地吟诵出新的诗歌。这种诗意的传统,使他能够很容易就在《瓦尔登湖》中找到共鸣。

然而,真正翻译却并不容易。他小学中学一直学英语(那时候还是巴列维王朝吧,亲美得很)。但伊朗突然闹起了文化大革命(没错,他说的就是Cultural Revolution),高考也取消了,于是他只能接着自学。他在吭哧吭哧孤军奋战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像是在湖边独居的梭罗。然而,他也是伊朗最早发现网络的人之一,2007年的时候,他在网上找到了一帮梭罗死党,于是就四处写Email,写来写去,和梭罗研究所的人交了朋友,最后就翻译了杰夫·克莱默这个注疏本。

翻译过程却并不容易,我是伪梭罗主义者,尘心重得很,衣食无忧之余,翻译再辛苦,也不过是玩票。而阿里的翻译就要艰难得多。他在讲演结束之前,感谢了筹措资金赞助他来美的各位大佬之余,又热情洋溢地,中国丈夫从来不那样诗意地夸奖自己的媳妇、婆姨、夫人、老婆、妻子、爱人那样地大大赞美了自己的夫人Marian,说在过去这艰难的几年里,全靠了她的支持,他才能完成这本书的翻译。

而且,这本书还没有出版。他的翻译开始于我之前——我第一次见到杰夫·克莱默的时候,杰夫就告诉我他的书要出朝鲜语版,要出波斯语版,他本人还没有听说要出中文版(版权属耶鲁大学出版社所有),还让我小小纠结了一阵子。而在中文版拖拖拉拉总算面世之时,波斯语版依旧遥遥无期。他说了,不是政治原因,纯粹是出版的艰难。

于是,骑驴的看走路的,我也滋生出一点小小的优越感。

更多的,是惺惺相惜。虽然和他素昧平生,我们却啃过同一本书,面对同一句话搜索枯肠,从同样的警句中找到共鸣,在某种程度上,我和他有一种精神联系。更何况,我还学过半年的波斯语,虽然记得的只有一个词“学生”的发音(不会写),和一个词的本义(不会写也不会发音),就是波斯语里,爆米花的意思是Elephant's Fart。

《瓦尔登湖》(全注疏本),【美】亨利·戴维·梭罗/著 杰弗里·S.克莱默/注 杜先菊/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5年8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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